首页 > 儒林外史 > 第62章 庄濯江话旧秦淮河沈琼枝押解江都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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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四五人交心话旧,一向饮到半夜。在杜少卿河房前,见那河里灯火阑珊,歌乐渐歇,耳边忽听得玉箫一声。世人道:“我们各自分离罢。”武书也上了岸去。庄濯江虽大哥,事庄绍光极是有礼。当下杜少卿在河房前过,上去回家。庄濯江在船上一起送庄绍光到北门桥,还本身同登陆,家人打灯笼,同卢信侯送到庄绍光家,方才归去。庄绍光留卢信侯住了一夜。次日,还是同往湖园去了。庄濯江次日写了“庄洁率子非熊”的帖子,来拜杜少卿。杜少卿到莲花桥来回拜,留着谈了一日。

武书看了,大笑道:“杜先生,你看南都城里偏有很多奇事。这些处所,都是开私门的女人住。这女人目睹的也是私门了,却挂起一个招牌来,岂不成笑。”杜少卿道:“如许的事,我们管他怎的?且到船上去煨茶吃。”便同下了船,不吃酒了,煨起上好的茶来,二人吃着闲谈。过了一回,转头瞥见一轮明月升上来,照得满船雪亮,船就一向荡上去。到了新月池,见很多游船在那边放花炮,内有一只大船,挂着四盏明角灯,铺着凉簟子,在船上中间摆了一席。上面坐着两个客。上面主位上坐着一名,头戴方巾,身穿白纱直裰,脚下凉鞋,黄瘦面庞,清清疏疏三绺白须。横头坐着一个少年,白净面皮,微微几根胡子,眼张失落,在船上两边看女人。

毗陵密斯沈琼枝,精工顾绣,写扇作诗。寓王府塘手帕巷内,赐顾者幸认“毗陵沈”招牌便是。

转眼长夏已过,又是新秋,清风戒寒,那秦淮河另是一番景色。满城的人都叫了船,请了大和尚在船吊颈挂佛像,铺设经坛,从西水关起,一起施食到进香河。十里以内,降真香烧的有如烟雾溟濛。那鼓钹梵呗之声,不断于耳。到晚,做的极精美的莲花灯,点起来浮在水面上。又有极大的法船,照依佛家中元天国免罪之说,超度这些孤魂升天,把一个南京秦淮河,变做西域天竺国。到七月二十九日,清冷山地藏胜会——人都说地藏菩萨一年到头都把眼闭着,只要这一夜才展开眼,若见满城都摆的香花灯烛,他就只当是一年到头都是如此,就欢乐这些人好善,就肯保佑人。以是这一夜,南京人各家流派都搭起两张桌子来,两枝彻夜风烛,一座香斗。从大中桥到清冷山,一条街有七八里路,点得像一条银龙,一夜的亮,卷烟不断,大风也吹不熄。倾城士女都出来烧香看会。

杜少卿又在后湖会着庄绍光。庄绍光道:“我这舍侄,亦非等闲之人。他四十年前,在泗州同人合本开典当。那合本的人穷了,他就把他本身运营的两万金和典当拱手让了那人,本身一肩行李,跨一个疲驴,出了泗州城。这十数年来,来往楚越,转徙运营,又自致数万金,才置了财产,南京来住。常日极是老友敦伦:替他尊人治丧,未曾要同胞兄弟出过一个钱,俱是他一人独任;多少老朋友死了无所归的,他就殡葬他。又极遵先君当年的经验,最是恭敬文人,流连古迹。当今拿着三四千银子在鸡鸣山修曹武惠王庙。等他修成了,少卿也约衡山兄来替他做一个大祭。”杜少卿听了,内心欢乐。说罢,告别去了。

庄濯江叫重新拿上新奇酒来,奉与诸位吃。庄濯江就问:“少卿兄几时来的?寓在那边?”庄绍光道:“他已经在南京住了八九年了。尊居现在这河房里。”庄濯江惊道:“尊府大师,园亭花木甲于江北,为甚么肯搬在这里?”庄绍光便把少卿豪举,现在黄金已顺手而尽,略说了几句。庄濯江不堪感喟,说道:“还记得十七八年前,我在湖广,乌衣韦四先生寄了一封书子与我,说他酒量更加大了,二十年来,竟不得一回恸醉,只要在天长赐书楼吃了一坛九年的陈酒,醉了一夜,内心快畅的紧,以是三千里外寄信奉告我。我彼时不知府上是那一名做仆人,本日提及来,想必是少卿兄无疑了。”武书道:“除了他,那个肯做这一个雅东?”杜少卿道:“韦老伯也是表叔相好的?”庄濯江道:“这是我髫年的相与了。尊大人少时,无人不敬佩是当代第一名贤公子。我至今想起,描述笑容,还如在目前。”卢信侯又同武书谈到泰伯祠大祭的事。庄濯江拍膝嗟叹道:“如许盛典,可惜来迟了,不得躬逢其盛。我将来也要怎的寻一件大事,屈诸位先生大师会一会,我就风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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