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大先生往有为州去了。又过了十多天,宗师牌到,按临凤阳。余二先生便束装往凤阳,租个下处住下。这时是四月初八日。初九日宗师行香,初旬日挂牌收词状,十一日挂牌考凤阳八属儒门生员,十五日收回世员覆试案来,每学取三名覆试。余二先生取在内里。十六日出来覆了试,十七日收回案来,余二先生考在一品级二名。在凤阳一向住到二十四,送了宗师起家,方才回五河去了。
那一日,门上人出去禀道:“扬州萧二相公来拜。”汤镇台道:“这是我萧世兄。我会着还认他不得哩。”赶紧教请出去。萧柏泉出去见礼。镇台见他美如冠玉,衣冠儒雅,和他施礼奉坐。萧柏泉道:“世叔恭喜回府,小侄就该来存候。因这些时,南京翰林侍讲高老先生乞假回家,在扬州过,小侄陪了他几时,以是来迟。”汤镇台道:“世兄恭喜入过学了?”萧柏泉道:“蒙前任大宗师考补博士弟子员。这领青衿不为稀少,却喜小侄的文章前三天满城都传遍了,公然蒙大宗师赏鉴,可见甄拔的不差。”汤镇台见他说话聪明,便留他在书房里用饭,叫两个公子陪他。到下午,镇台本身出来讲,要请一名先生替两个公子讲举业。萧柏泉道:“小侄迩来有个看会文的先生,是五河县人,姓余名特,字有达。是一名明经先生,举业实在好的。本年在一个盐务人家做馆,他不甚对劲。世叔若要请先生,只要这个先生好。世叔写一聘书,着一名世兄同小侄去会过余先生,便能够同来。每年馆谷,也不过五六十金。”
那日,余有重接着哥哥出去,拜见了,备酒替哥哥拂尘,细说一年有馀的话。吃过了酒,余大先生也不往房里去,在书房里,老弟兄两个一床睡了。夜里,大先生向二先生说要到有为州看朋友去。二先生道:“哥哥还在家里住些时。我要到府里科考,等我考了返来,哥哥再去罢。”余大先生道:“你不晓得,我这扬州的馆金已是用完了,要赶着到有为州去弄几两银子返来太长夏。你科考去无妨,家里有你嫂子和弟妇当着家。我弟兄两个,原是关着门过日子,要我在家怎的?”二先生道:“哥这番去,如果多抽丰得几十两银子,返来把父亲母亲葬了。棺木在家里这十几年,我们在家都不安。”大先生道:“我也是这般想,返来就要做这件事。”
余大先生道:“先生,你这一番群情,真可谓之发矇振聩。”武正字道;“衡山先生之言,一丝不错。前年我这城中有一件奇事,说与诸位先生听。”余大先生道:“愿闻,愿闻。”武正字道:“便是我这里下浮桥处所施家巷里施御史家。”迟衡山道:“施御史家的事,我也略闻,不知其详。”武正字道:“施御史昆玉二位。施二先生说乃见中了进士,他未曾中,都是太夫人的地葬的不好。只发大房,不发二房。因养了一个风水先生在家里,整天商讨迁坟。施御史道:‘已葬久了,恐怕迁不得。’哭着下拜求他,他决然要迁。那风水又拿话吓他,说:‘如果不迁,二房不但不仕进,还要盲眼。’他更加慌了,托这风水到处寻地。家里养着一个风水,内里又相与了多少风水。这风水寻着一个地,叫那些风水来覆。那晓得风水的讲究,叫做父做子笑,子做父笑,再没有一个不异的。但寻着一块地,就被人覆了说:‘用不得。’家里住的风水急了,又献了一块地,便在那新地左边,打通了一个亲戚来讲,夜里梦见老太太凤冠霞帔,指着这地与他看,要葬在这里。因这一块地是老太太本身寻的,以是别的风水才覆不掉,便把母亲硬迁来葬。到迁坟的那日,施御史弟兄两位跪在那边,才掘开坟,瞥见了棺木,坟里便是一鼓热气直冲出来,冲到二先生眼上,顿时就把两只眼瞎了。二先生更加信这风水竟是个现在的活神仙,能知畴昔、将来之事。厥后重谢了他好几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