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看了,次日去回拜。虞华轩迎了出来,内心欢乐,作揖奉坐。小厮拿上茶来吃着。虞华轩道:“小儿蠢夯,自幼失学。前数年愚弟就想请表兄教他,因表兄出游在外,今刚好表兄在家,就是小儿有幸了。举人、进士,我和表兄两家车载斗量,也不是甚么出奇东西。将来小儿在表兄门下,第一要学了表兄的操行,这就受益的多了。”余大先生道:“愚兄老朽株守,两家至戚世交,只和老弟气味还逢迎的来。老弟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普通,我怎不经心教诲。若说落第人、进士,我这未曾中过的人,或者不在行。至于操行文章,公子自有家传,愚兄也只是行所无事。”说罢,相互笑了。择了个谷旦,请先生到馆。余大先生绝早到了。虞小公子出来拜见,甚是聪俊。拜过,虞华轩送至馆所。
斯须,吃完了茶,余大先生进馆去了。姚五爷起家道:“我去逛逛再来。”唐二棒椎道:“你本日出去,该说在彭老二家吃了饭出来的了。”姚五爷笑道:“本日我在这里陪先生,人都晓得的,不好说在别处。”笑着去了。
余大先生瞥见他说的这些话可厌,因问他道:“老爹客岁准给衣巾了?”成老爹道:“恰是。亏学台是彭老四的同年,求了他一封书子,以是准的。”余大先生笑道:“像老爹这一副酒糟脸,学台瞥见,实在精力,怎的肯准?”成老爹道:“我说我这脸是浮肿着的。”世人一齐笑了。又吃了一会酒,成老爹道:“大先生,我和你是老了,没顶用的了。豪杰出于少年。怎得我这华轩世兄下科高中了,同我们这唐二老爷一齐会长进士,虽不能像彭老四做如许大位,或者像老3、老二候选个县官,也与祖宗争气,我们脸上也有光辉。”余大先生瞥见这些话更可厌,因说道:“我们不讲这些话,行令吃酒罢。”
正说着,小厮来讲:“姚五爷出去了。”两小我同站起来。姚五爷出去作揖坐下。虞华轩道:“五表兄,你昨日吃过饭,怎便去了?晚里另有个便酒等着,你也不来。”唐二棒椎道:“姚老五,昨日在这里吃中饭的么?我昨日午后遇着你,你现说在仁昌典方老六家吃了饭出来,怎的如许扯谎?”
乡僻空中,偏多慕势之风;黉舍宫前,竟行非礼之事。
杜少卿上了岸,看着虞博士的船开了去,望不见了,方才返来。余大先生在河房里,杜少卿把方才这些话奉告他,余大先生叹道:“难进易退,真乃天怀淡定之君子。我们他日出身,皆当以此公为法。”相互叹赏了一回。当晚余二先生有家书来约大先生归去,说:“表弟虞华轩家请的西席先生去了,要请大哥到家教儿子。目今就要进馆,请作速归去。”余大先生向杜少卿说了,告别要去。次日,束装渡江。杜少卿送过,自回家去。
话说余大先生葬了父母以后,和二先生商讨,要到南京去感谢杜少卿,又因银子用完了,趁便便能够寻馆。清算行李,别了二先生,过江到杜少卿河房里。杜少卿问了这场官事,余大先生细细说了,杜少卿不堪感喟。正在河房里闲话,内里传出去,有仪征汤大老爷来拜。余大先生问是那一名,杜少卿道:“便是请表兄做馆的了,无妨就会他一会。”正说着,汤镇台出去,叙礼坐下。汤镇台道:“少卿先生,前在虞老先生斋中得接光仪,不觉鄙吝顿消,随即登堂,不得相值,又悬我一日之思。此位老先生贵姓?”杜少卿道:“这便是家表兄余有达,老伯去岁曾要相约做馆的。”镇台大喜道:“本日偶然中又晤一名高贤,真为幸事。”重新作揖坐下。余大先生道:“老先生功在社稷,本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功,真古名将风采。”汤镇台道:“这是局势相逼,不得不尔。至今想来,究竟还是意气用事,并未曾报效得朝廷,倒惹得同官心中不欢愉,却也悔之无及。”余大先生道:“这个朝野自有定论,老先生也不必过谦了。”杜少卿道:“老伯此番来京贵干,现寓那边?”汤镇台道:“家居无事,偶尔来京,借此会会诸位高贤。敝寓在承恩寺,弟就要去拜虞博士并庄征君贤竹林。”吃过茶,告别出来。余大先生同杜少卿送了上轿。余大先生暂寓杜少卿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