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初三那日,虞华轩换了新衣帽,叫小厮挑了祭桌,到他本家八房里。进了门,只见冷冷僻清,一个客也没有。八房里堂弟是个穷秀才,头戴破头巾,身穿旧襕衫,出来作揖。虞华轩出来拜了叔祖母的神主,奉主升车。他家租了一个破亭子,两条扁担,四个乡里人歪抬着,也没有执事。亭子前四个吹手,滴滴打打的吹着,抬上街来。虞华轩同他堂弟跟着,一向送到祠门口歇下。远远瞥见也是两个破亭子,并无吹手,余大先生、二先生弟兄两个跟着,抬来祠门口歇下。
虞华轩生在这恶俗处所,又守着几亩故乡,跑不到别处去,是以就激而为怒。他父亲太守公是个清官,当初在任上时,过些贫寒日子。虞华轩在家,省吃俭用,积起几两银子。此时太守公告老在家,不管家务。虞华轩每年苦积下几两银子,便叫兴贩地步的人家来,说要买田、买屋子。讲的差未几,又臭骂那些人一顿,不买,以此高兴。一县的人都说他有些痰气,到底妄图他几两银子,以是来亲热他。
余大先生瞥见这般风景,看不上眼,说道:“表弟,我们也不在这里坐着吃酒了。把祭桌抬到你家,我同舍弟一同到你家坐坐罢。还不瞥见这些惹气的事。”便叫挑了祭桌前走,他四五小我一起走着。在街上,余大先生道:“表弟,我们县里,礼义廉耻一总都灭尽了,也因学宫里没有个好官。如果放在南京虞博士那边,如许事如何行的去!”余二先生道:“看虞博士那般行动,他也不要制止人如何,只是被了他的德化,那非礼之事,人天然不能行出来。”虞家弟兄几个同叹了一口气,一同到家,吃了酒,各自散了。
虞华轩在书房里摆着桌子,同唐三痰、姚老五和本身两个本家,摆着五六碗滚热的肴馔,正吃在欢愉处。见成老爹出去,都站起家。虞华轩道:“成老爹偏背了我们,吃了方家的好东西来了,好欢愉!”便叫:“快拿一张椅子与成老爹那边坐,泡上好消食的陈茶来与成老爹吃。”小厮远远放一张椅子在上面,请成老爹坐了。那盖碗陈茶,左一碗,右一碗,送来与成老爹。成老爹越吃越饿,肚里说不出来的苦。瞥见他们大肥肉块、鸭子、脚鱼,夹着往嘴里送,气得火在顶门里直冒。他们一向吃到晚,成老爹一向饿到晚。等他送了客,客都散了,悄悄走到管家房里,要了一碗炒米泡了吃。进房去睡下,在床上气了一夜。次日辞了虞华轩,要下乡回家去。虞华轩问:“老爹几时来?”成老爹道:“如果田的事妥,我就上来;如果田的事不当,我只等家婶母入节孝祠的日子,我再上来。”说罢告别去了。
次日中饭后,同到龙兴寺一个和尚家坐着,只听得隔壁一个和尚家细吹细唱的风趣。唐二棒椎道:“这吹唱的好听,我走畴昔看看。”看了一会返来,低头沮丧,向虞华轩抱怨道:“我上了你的当。你当这吹打的是谁?就是我县里仁昌典方老六同厉太尊的公子,备了极划一的席,一小我搂着一个伶人,在那边玩耍。他们如许相厚,我前日只该同了方老六来。若同了他来,此时已同公子坐在一处。现在同了你,虽见得太尊一面,到底是个皮里膜外的帐,有甚么意义!”虞华轩道:“都是你说的,我又未曾强扯了你来。他现在现在这里,你跟了去不是。”唐二棒椎道:“同业不疏伴,我还同你到衙里去吃酒。”说着,衙里有人出来邀,两人进衙去。太尊会着,说了很多敬慕的话,又问:“县里节孝几时入祠?我好委官下来致祭。”两人答道:“归去定了日子,少不得具请启来请太公祖。”吃完了饭,告别出来。次日,又拿帖子辞了行,回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