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建康城附属于丹阳郡,故而丹阳郡长官不称“太守”,而是仿两汉故事称作“尹”,执掌京畿军权、民政、察举诸多事件,并参与朝政。向来以亲信之人任之,也向来无人能久坐——多数很快便出镇处所,执掌一方军政大权,或是入朝帮手国政,就只是一个跳板罢了。
天子哈哈大笑,“朕没有三头六臂,让你觉着绝望了?”
顾淮和天子同自南康王幕府退隐,南康王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南康王的子孙现在就只剩静乐郡主一人,非论天子还是顾淮,对她都必定要有所顾问。若嫁到顾家后婆媳谐美也就罢了,若不能……最起码天子得包管本身的女儿不会逼迫这个婆婆。
那少年道,“阿爹说今晨过江,我等得不耐烦,干脆渡江来接。”他明显也瞥见了天子,不闪不避的望过来,待对上天子的目光便躬身施礼,道,“长辈向父执存候了。”
天子何尝看得上城中那些“斑斓高雅”的少年?他想要的也恰是一个独步天下的健朗儿郎。
顾淮听他说三女儿,才晓得天子说的本来是沭阳公主——因快意和维摩豪情靠近,且顾淮本身也同快意更熟谙些,故而说到适龄的公主,他先想到的就是快意。竟是想岔了。
待近江边,少年敏捷的一甩手臂,拄剑起家。也不待船夫抛锚泊岸,脚下一蹬,踩着水中暗桩,几个起落便跃到岸上。
那少年便一愣——他明显并不认得天子,只是从顾淮和天子的举止之间推断出天子是他阿爹的旧友,且该当比他阿爹年长。谁知对方竟自称“朕”,令他吃了一惊。
天子见他竟然游移,便道,“她和维摩是同母所出,也是朕的掌上明珠。若不是你的儿子,朕还舍不得她。”
现在江上红日才出,天涯薄雾仿佛红莲业火腾烧,那渡船就从日边来。先时淹没在红光中,只一个表面恍惚的玄色剪影,却已模糊能瞥见船头坐着的少年的身影,待那一阵明光散去,船行近前了,终究能看清全貌。
顾淮便表示他不必镇静,道,“这是当明天子,你磕个头吧。”
少年坦言,“有点儿。”
便笑道,“朕有事同你父亲说,你先去船上等一等吧。”
天子一愣,半晌后便明白了。
顾淮回顾一望,笑道,“——恰是犬子。”
便在台下对着顾淮扬手施礼道,“父亲。”
但以静乐郡主的品性,她必定容不下这个庶子,乃至还要反目成仇——天子也不是不明白静乐郡主的脾气,她实在是这天下第一等残暴善妒的主母。只怕那少年的生母已折在她手中,故而顾淮亲身将他带在身边教养,免得他也遇害。
少年便直言道,“陛下深不成测,但是却并没有三头六臂。”
连老当益壮都不敷以描述,他清楚就未曾老过。天子看着他,一时竟有些妒忌了。不由笑道,“你倒是不惊骇万里跋涉,朕却老了。昔年火伴十中已去了七八,也不知何时就轮到朕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欸乃一声,倒是有渡船自江上来。
天子笑道,“你认得朕?”
顾淮笑道,“陛下想见臣时,一旨宣召,臣无有不遵。”
少年打扮得非常粗糙,身上衣衫不过青褐之色,并无锦绸之物。身上披着的大氅倒是整块兽皮所制。但是遮不住的超脱面貌,风发意气。天子只打眼一瞧,便知确切是顾淮的儿子。
景瑞二十一年正月,天子下旨册封皇宗子萧怀猷为皇太子,二皇子萧怀朔也以稚龄升任丹阳尹。
顾淮望一眼天子,天子笑而不语。顾淮便问道,“我不是让你等着吗?你如何私行过来了?”
他才兼文武,儒雅风骚,年青时不知是多极少女的春闺梦中人,如本年纪大了,身上添的却不是老态,而是沉稳和经历。同他一比,这一辈少女们的春闺梦中人尽都成了轻浮少年,他还是独占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