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讶异他舅母来看张氏做甚么――自出世后，他身边人提起他的娘舅，说的都是沈家，皇后和小沈氏的兄弟们。
徐仪不由望向张贲。张贲发觉到这表兄妹之间氛围，也略有些难堪。道一声，“……我去透透气。”便挤出车门去，与车夫同坐。
张贵妃道，“他给皇后修庙追福，至今还去看望小沈氏，我何尝说过甚么话？”
快意道，“也总要有人去当阿谁敢为天下先的人。”她交握起双手，悄悄舒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计普通，笑道，“表哥不必担忧我。莫非他们明知我是个公主，还要反过来用心欺负我不成？若连这点小费事都措置不了，要表哥不时到处的跟着我，帮着我，那我岂不就是个拖后腿的累坠？还读这些书做甚么。”
虽正月里大家都很闲散，但大皇子明显是闲不下来的脾气，早早的便来同天子商讨聚儒辩经的事。
徐仪一怔，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这民风不是你在幼学馆中振臂一呼就能窜改的――总要缓缓图之。”
维摩只能道，“……谢娘娘体贴，我不冷。”
天子本就是文士出身，对这些能昌明教养的行动当然非常同意，年前便将这件事批复下来。本来天子想让徐茂来筹办――毕竟徐家有儒门的背景，而儒门最重传承和位份，也最轻易出食古不化的陈腐之人，由徐茂这个位高权重又驰名誉的儒门中人来主持此事，能省去很多费事――但此事毕竟是大皇子所倡举，天子思来想去，终不忍再伤害他的自负，便还是友由大皇子来主持。
刘氏便道，“你哥哥说，沈家是女人的仇人，又哺育了皇宗子……”话一出口，她便认识到又戳了张贵妃的把柄，但是这些话确切不说不可，她便忙拉住张贵妃的手安抚她，“这天下的孩子没有不靠近生母的，毕竟骨肉相连。来日方长，娘娘要耐得住性子。不管沈家说甚么、做甚么，娘娘都别烦躁。我们自家人，一时受些委曲不算甚么，要紧的还是大皇子的处境……”
徐仪早晓得，她虽是个女人家，脾气中却不乏古时读书人克意进取的一面。现在听她这么说，一面担忧她幼年意气，只怕要比旁人蒙受更多波折，一面又不能不心生敬意。
只不过他不比二郎，没法在天子跟前率性随心的透露感情。又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便只浅笑道，“谢父亲教诲，儿子明白了。”又道，“上个月顾长舟顾将军嫌弃儿子四体不勤，传了儿子一套五禽戏。儿子照着每日熬炼，这阵子公然觉着体质健旺了很多。虽说迩来事多，却也不觉着非常劳累。”
张贵妃见她如此，更加心烦，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夫人，连儿子都当上县令了，还鼠头鼠脑的像甚么模样？”那妇人也不作声，张贵妃便又烦恼起来，抱怨道，“可贵陛下开恩，准家里人出去一趟，你们也不给我争个脸面……”虽是嫌弃的话语，可到最后带了些委曲的鼻音，反而令民气疼起来。
天子不由就沉吟半晌，笑望着维摩，“顾淮老儿竟把五禽戏传给你了？”
维摩自承乾殿里出来。楚天低阔阴沉，积雪覆压着整座宫城。他只觉这风景令人窒闷，一时竟有些透不过气来。
有二皇子的号令和舞阳公主本人在，侍卫们当然不敢私行禁止。马车顺利的驶入宫中。
那妇人才出来，轻声细语的对张氏道，“女人别活力了。”
几步工夫，他先是几近正面撞上琉璃，随即又正撞见快意和徐仪。
马车辘辘的行驶在雪后泥泞的青石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