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报与邓艾。艾大怒曰:“吾与汝官品普通,吾久镇边陲,于国多劳,汝安敢妄自负大耶!”子邓忠劝曰:“小不忍则乱大谋,父亲若与他不睦,必误国度大事。望且容忍之。”艾从其言。然毕竟心中怀怒,乃引十数骑来见钟会。会闻艾至,便问摆布:“艾引多少军来?”摆布答曰:“只要十数骑。”会乃令帐上帐以下军人数百人。
却说邓艾得马邈献地理图一本,备写涪城至成都三百六十里山川门路,阔狭险要,一一清楚。艾看毕,大惊曰:“若只守涪城,倘被蜀人据住前山,何能胜利耶?如拖延日久,姜维兵到,我军危矣。”速唤师纂并子邓忠,分付曰:“汝等可引一军,星夜径去绵竹,以拒蜀兵。吾随后便至。切不成怠缓。若纵他先据了险要,决斩汝首!”
却说邓艾暗度阴平,引兵行时,又见一个大空寨。摆布告曰:“闻武侯在日,曾拨一千兵守此险隘。今蜀主刘禅废之。”艾嗟呀不已,乃谓世人曰:“吾等有来路而无归路矣!前江油城中,粮食足备:汝等进步可活,后退即死,须并力攻之。”众皆应曰:“愿死战!”
蜀人飞报入成都。后主闻知,慌召黄皓问之。皓奏曰:“此诈传耳。神人必不肯误陛下也。”后主又宣师婆问时,却不知那边去了。此时远近垂危表文,一似雪片,来往使者,联络不断。后主设朝计议,多官面面相觑,并无一言。郤正出班奏曰:“事已急矣!陛下可宣武侯之子商讨退兵之策。”本来武侯之子诸葛瞻,字思远。其母黄氏,即黄承彦之女也。母貌甚陋,而有奇才:上通天文,下察地理;凡韬略遁甲诸书,无所不晓。武侯在南阳时,闻其贤,求觉得室。武侯之学,夫人多所援助焉。及武侯身后,夫人寻逝,临终遗教,惟以忠孝勉其子瞻。瞻自幼聪敏,尚后主女,为驸马都尉。后袭父武乡侯之爵。景耀四年,迁行军保护将军。时为黄皓用事,故称疾不出。当下后主从郤正之言,立即连发三诏,召瞻至殿下。后主泣诉曰:“邓艾兵已屯涪城,成都危矣。卿看先君之面,救朕之命!”瞻亦泣奏曰:“臣父子蒙先帝厚恩、陛下殊遇,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愿陛下尽发成都之兵,与臣领去决一死战。”后主即拨成都兵将七万与瞻。瞻辞了后主,清算军马,堆积诸将问曰:“谁敢为前锋?”言未讫,一少年将出曰:“父亲既掌大权,儿愿为前锋。”众视之,乃瞻宗子诸葛尚也。尚时年一十九岁。博览兵法。多习技艺。瞻大喜,遂命尚为前锋。是日,雄师离了成都,来迎魏兵。
却说邓艾一面修密书遣使驰报司马昭,一面聚诸将于帐下问曰:“吾今乘虚去取成都,与汝等建功名于不朽,汝等肯从乎?”诸将应曰:“愿遵军令,万死不辞!”艾乃先令子邓忠引五千精兵,不穿衣甲,各执斧凿器具,凡遇峻危之处,凿山开路,搭造桥阁,以便军行。艾选兵三万,各带干粮绳索进发。约行百余里,选下三千兵,就彼扎寨;又行百余里,又选三千兵下寨。是年十月自阴平进兵,至于巅崖峡谷当中,凡二十余日,行七百余里,皆是无人之地。魏兵沿途下了数寨,只剩下二千人马。前至一岭,名摩天岭,马不堪行,艾步行上岭,正见邓忠与开路懦夫尽皆抽泣。艾问其故。忠告曰:“此岭西皆是峻壁巅崖,不能开凿,虚废前劳,是以抽泣。”艾曰:“吾军到此,已行了七百余里,过此便是江油,岂可复退?”乃唤诸军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吾与汝等来到此地,若得胜利,繁华共之。”众皆应曰:“愿从将军之命。”艾令先将军火撺将下去。艾取毡自裹其身,先滚下去。副将有毡衫者裹身滚下,无毡衫者各用绳索束腰,攀木挂树,鱼贯而进。邓艾、邓忠,并二千军,及开山懦夫,皆度了摩天岭。方才清算衣甲东西而行,忽见道傍有一石碣,上刻:“丞相诸葛武侯题”。其文云:“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艾观讫大惊,仓猝对碣再拜曰:“武侯真神人也!艾不能以师事之,惜哉!”先人有诗曰:“阴平峻岭与天齐,玄鹤盘桓尚怯飞。邓艾裹毡今后下,谁知诸葛有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