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荆州,馆驿安下,留张飞屯兵城外,玄德与孔明入城见刘表。礼毕,玄德请罪于阶下。表曰:“吾已悉知贤弟被害之事。当时即欲斩蔡瑁之首,以献贤弟;因世人告危,故姑恕之。贤弟幸勿见罪。”玄德曰:“非干蔡将军之事,想皆下人所为耳。”表曰:“今江夏失守,黄祖遇害,故请贤弟共议抨击之策。”玄德曰:“黄祖性暴,不能用人,故致此祸。
话分两端。却说玄德差人刺探江东动静,回报:“东吴已攻杀黄祖,当今屯兵柴桑。”
回至馆驿,孔明曰:“景升欲以荆州付主公,何如却之?”玄德曰:“景升待我,恩礼交至,安忍乘其危而夺之?”孔明叹曰:“真仁慈之主也!”正商论间,忽报公子刘琦来见。玄德接入。琦泣拜曰:“继母不能相容,性命只在朝夕,望叔父怜而救之。”玄德曰:“此贤侄家事耳,何如问我?”孔明浅笑。玄德求计于孔明,孔明曰:“此家事,亮不敢与闻。”少时,玄德送琦出,附耳低言曰:“来日我使孔明回拜贤侄,可如此如此,彼定有奇策相告。”琦谢而去。
却说夏侯惇与于禁等引兵至博望,分一半精兵作前队,其他尽护粮车而行。时当秋月,商飙徐起。人马趱行之间,瞥见前面尘头忽起。惇便将人马摆开,问领导官曰:“此向是那边?”答曰:“前面便是博望城,前面是罗川口。”惇令于禁、李典押住阵脚,亲身出马阵前。眺望军马来到,惇俄然大笑。众问:“将军为何而笑?”惇曰:“吾笑徐元直在丞相面前,夸诸葛亮为天人;今观其用兵,乃以此等军马为前部,与吾对敌,正如驱犬羊与豺狼斗耳!吾于丞相前夸口。要活捉刘备、诸葛亮,今必应吾言矣。”遂自纵马向前。赵云出马。
玄德便请孔明计议。正话间,忽刘表差人来请玄德赴荆州议事。孔明曰:“此必因江东破了黄祖,故请主公商讨报仇之策也。某当与主公同往,相机而行,自有良策。”玄德从之,留云长守新野,令张飞引五百人马跟从往荆州来。玄德在顿时谓孔明曰:“今见景升,当如何对答?”孔明曰:“抢先谢襄阳之事。他若令主公去征讨江东,切不成应允,但说容归新野,清算军马。”玄德依言。
次日,刘琦上言,欲守江夏。刘表踌躇未决,请玄德共议。玄德曰:“江夏重地,固非别人可守,正须公子自往。东南之事,兄父子当之;西北之事,备愿当之。”表曰:“近闻曹操于邺郡作玄武池以练水军,必有南征之意,不成不防。”玄德曰“备已知之,兄勿忧愁。”遂拜辞回新野。刘表令刘琦引兵三千往江夏镇守。却说曹操罢三公之职,自以丞相兼之。以毛玠为东曹掾,崔琰为西曹掾,司马懿为文学掾。懿字仲达,河内温人也。颍川太守司马隽之孙,京兆尹司马防之子,主簿司马朗之弟也。自是文官大备,乃聚武将商讨南征。
惇骂曰:“汝等随刘备,如孤魂随鬼耳!”云大怒,纵马来战。两马订交,不数合,云诈败而走。夏侯惇从后追逐。云约走十余里,回马又战。不数合又走。韩浩拍马向前谏曰:“赵云诱敌,恐有埋伏。”惇曰:“敌军如此,虽十面埋伏,吾何惧哉!”遂不听浩言,直赶至博望坡。一声炮响,玄德自引军冲将过来,策应交兵。夏侯惇笑谓韩浩曰:“此即埋伏之兵也!吾今晚不到新野,誓不罢兵!”乃催军进步。玄德、赵云退后便走,时天气已晚,浓云密布,又无月色;昼风既起,夜风愈大。夏侯惇只顾催军赶杀。于禁、李典赶到窄狭处,两边都是芦苇。典谓禁曰:“欺敌者必败。南门路狭,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倘彼用火攻,何如?”禁曰:“君言是也。吾当往前为都督言之;君可止住后军。”李典便勒回马,大呼:“后军慢行!”人马走发,那边拦当得住?于禁骤马大呼:“前军都督且住!”夏侯惇正走之间,见于禁从后军奔来,便问何故。禁曰:“南门路狭,山川相逼,树木丛杂,可防火攻。”夏侯惇猛省,即回马令军马勿进。言未已,只听背后喊声震起,早瞥见一派火光烧着,随后两边芦苇亦着。一顷刻,四周八方,尽皆是火;又值风大,火势愈猛。曹家人马,自相踩踏,死者不计其数。赵云回军赶杀,夏侯惇冒烟突火而走。且说李典见势头不好,急奔回博望城时,火光中一军拦住。抢先大将,乃关云长也。李典纵马混战,夺路而走。于禁见粮草车辆,都被火烧,便投巷子奔逃去了。夏侯兰、韩浩来救粮草,正遇张飞。战不数合,张飞一枪刺夏侯兰于马下。韩浩夺路走脱。直杀到天明,却才收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先人有诗曰:“博望相持用火攻,批示快意笑谈中。直须惊破曹公胆,初出茅庐第一功!”夏侯惇清算残军,自回许昌。却说孔明收军。关、张二人相谓曰:“孔明真英杰也!”行不数里,见糜竺、糜芳引军簇拥着一辆小车。车中端坐一人,乃孔明也。关、张上马拜伏于车前。斯须,玄德、赵云、刘封、关划一皆至,收聚众军,把所获粮草辎重,分赏将士,班师回新野,新野百姓望尘遮道而拜,曰:“吾属生全,皆使君得贤人之力也!”孔明回至县中,谓玄德曰:“夏侯惇虽败去,曹操必自引雄师来。”玄德曰:“似此如之何如?”孔明曰:“亮有一计,可敌曹军。”恰是:破敌未堪息战马,避兵又必赖良谋。未知其计如何,且看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