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下,波连丢下鼓槌,右手捂住伤处,踉跄两步,转头向后看,像是想看是谁攻击他,看清了后,倚着大鼓坐了下来,伸出左手,指着此人,也不知说了句甚么,诸人没有听到,只见那刺客一个箭步上前,用左手戟挑起波连的下巴,右手戟毫不包涵地又从正面刺入了他的脖中。
波才大喊了一声甚么,疆场喧闹,听不大清楚,但很快,荀贞等人就晓得他叫的是甚么了。
世人仓猝转目了望。
庄中上值夜的人进退失据。
长久的温馨后,郡卒这边的队率、屯长反应过来,挥刀高叫:“杀进庄去,捕杀反逆!太守有令,擒杀波才、波连者,赏百金,记大功!”
短戟拔出,在庄外的荀贞等人都看到一股鲜血如喷泉般从波连的脖上涌出。刺客提早侧开了脸,血落在他的衣上。这一幕,震惊住了四周的波家来宾、道众。半晌后,二十余人一边惊怒痛骂,一边各提刀剑矛戟,扑身上来,围攻於他。
这一刻,道徒们健忘了荀贞的威名,健忘了荀贞的恩德。
那刺客手里另有个短戟,只是这时围攻他的那些人已经杀到,得空再刺波才了。他从鼓车上跳下,抽出环刀,一手短戟,一手执刀,突入人群,前突后杀,大喊鏖战,斯须间,已有四五人死在他的刀、戟之下。
气候酷寒,护城河上结了冰。他们分红数队,溜过冰面,迎着稀少的箭矢,冲到庄下。弓箭手与庄上对射。三十多个懦夫在盾牌手的庇护下,扛着粗大的树干轮番撞击庄门。
文聘指着庄中疆场,大呼道:“那是谁?”
近处有人偷袭,远处有人大喊。庄中值夜的人错愕失措,顾此失彼。
就算击退了庄下的郡卒们,又能抵挡住“乳虎”的亲身打击么?
听闻主将阵亡,没了主心骨,道徒、波家的来宾勇气顿消,鼓噪大乱。
有的呆立不动,愣愣地望向呼声大起处。有的掉头飞奔,向庄内传讯。
波家的来宾飞奔狂喊,援助守门的己方。郡卒们为求赏钱,呼唤冲杀。长刀劈砍,长矛直刺。身材撞击,刀枪格挡。护身的盾牌“砰砰”闷响,刀剑入肉收回“噗噗”之声。鲜血四溅,惨叫连连。眨眼间,就有四五个郡卒被杀伤,而波家的来宾、死党也有两三人横尸门内。
庄子的门很快就被撞开了。
“彼苍已死,黄天当立!”
文聘转马,带着众骑奴又奔向波才。
这些人几天前还是农夫,就算已经决定要造反,这心态也不是那么轻易窜改的。如果他们的人数能再多一点,如果打击的一方是他们,或许还会好点。可眼下反了过来,他们在人数上处於优势,在攻守上也是被偷袭的一方,再加上荀贞威名赫赫,不惊骇才是怪事。
荀贞挥鞭遥指,蹙眉说道:“波才、波连如何还不见影踪?”令大小苏、大小高兄弟,“带你们本队人马,守在庄子四边,万不能叫波才、波连逃掉!”
江禽带了二十个骑士,奔到河内,驰骋在郡卒阵后。他刀下不包涵,连杀了两个后退的郡卒,令骑士把他们的头颅砍下,刺在矛上,高高举起,厉声喝道:“荀君令,后退者斩。”
刺死波连者,恰是刘邓。
波才、波连的呈现,大大鼓励了道徒们的士气,跟着他们出来的又有一二百生力军,郡卒气沮,渐由打击转为了戍守。
怕死的不止平常道众,郡卒也一样怕死。
虽说潜行到庄外的郡卒在这之前也没上过疆场,但到底是受过正规练习的,并且面前要攻打的也不是甚么城池,只是个庄园,由屯长、队率们带领着,还算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