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他得了国叕的奖饰,却挺欢畅,掐须笑道:“县君智者千虑,我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何足道哉!县君,你为政阳城多年,士民奖饰。北部督邮刚上任,就借太守之势,无端来扰我县政,侵我县民,这本就是他的不对。吾闻江南呼徐长卿为鬼督邮,徐长卿者,剧毒也,可见天下吏民对督邮的厌憎。子曰:‘天厌之,天厌之’。像这类不得吏民之心的,即便猛如虎,又何必惧之?……,再且,便是北部督邮必然要无事生非,县君你的举主乃是前司徒袁公。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与弘农杨氏俱为我圣朝名族,北部督邮族虽出身荀氏,也远不如之。何必惧他!”
“噢?这但是件大丧事!早晨要喝几杯,庆贺庆贺。”沈容挑起短眉,用力掐着髯毛,鄙陋地说道,“提及来,有好一阵子没看过君家美婢的歌舞了,非常驰念啊。”
主薄姓沈,名容,是沈驯的侄子,在本县略有才名,素被他看重亲信。沈容仓猝忙赶来,听他说完,也是一愣,低头思忖半晌,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判定:“这必定是因为北部督邮刚上任,想要立威!”
他脸都白了,揪着胡子说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长叹短叹,“唉,唉,费郡丞离职时,我就感觉有些不妙,闻得是那荀乳虎接任,我更感觉不妙。公然,公然,我所料不错,这大祸可不就来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跟他开打趣。不过随即想到,他如何也是堂堂俸禄六百石的一县之长,谁会这么无聊?谁又会这么大胆地来戏弄他?他呆坐了半晌,摸不着脑筋,蓦地想起,这个信使对荀贞做了侧重的先容。莫非此中有深意?
“我这就去把北部督邮要来本县之事,奉告那些县吏们,严令他们不很多嘴!我再去将此事奉告我的从父,请他帮手,交代一下县中乡里的诸姓大族,也请他们不要胡说。我再派几小我,现在就出城,教他们远远跟着北部督邮的车驾,督邮去到哪儿,他们都跟到哪儿,悄悄地为督邮提早开道清场。……,如此这般,县吏未几嘴,大姓稳定说,刁民近不得督邮身前,他就算来了,也是甚么也看不到,甚么也听不到,便是一只真乳虎,也瞎了眼的,聋了耳的。县君,你另有何惧之有啊?”
他“腾”的从榻上站起,绕室乱转,搓动手,揪着须,说道:“荀乳虎人如其号,奋猛如虎,在西乡短短两年就杀了两百人!现在他要来我们阳城了,可该如何办?可该如何办?”
阳城虽是个小县,长吏不称“令”,称“长”,倒是个极好的肥差。
临山濒水,包管了此地有充足的雅趣。冶铁作坊多,包管了此地有充足的外快可捞。两州大部分士子、贩子上京的必经之路,又包管了此地诸般商品货色不缺,同时另有机遇熟谙一些路过的名流、世家后辈。有此三利,自以为是个雅士、也是个名流,同时也承认本身有点“小小贪财,寡人之疾”的国叕自上任以来便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常对门下靠近吏说:“阳城长的俸禄虽只六百石,但是处所太好了!就算给我一个千石县令,我也不换!”
阳城县的县长姓国,汝南慎阳人,传闻是春秋时郑国大夫子产的先人。
他也还算是勤政的,每五天上一次堂,措置县中政务。政事毕了,别的的时候或悠游山林之下,望月长啸;或垂钓颍水之边,半日安逸;或赴县中大户宴请,肴馔纵横。如有外埠名流、世家后辈颠末,则便在丝竹弦乐里,美人歌舞中,坐高楼而顶风,执拂尘而清谈。既有山川之乐,又得美食之享,复能与佳士畅谈。真是神仙普通的日子,公然是清闲安闲的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