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兀自干脆:“存的鸡蛋另有几个,蒸一蒸,也是一盘菜。……,哎哟,忘了叫阿褒再买点酱了。”世人都笑,程偃说道:“老黄,你越来越啰嗦了,真是老了。”
“亭长先生,你在看甚么呢?”
他举首望天,感慨万千,这星空、那天空,究竟是彼苍、还是黄天?
程偃饭量大,就着菜、酱,三两口将麦饼吃完,端起椀,跐溜跐溜地把豆羹喝个干清干净,抹抹嘴,朝别人案上的饭菜看去。
光阴不断留,滚滚向前。
程偃人粗,浑没在乎那锦衣奴的行动,也没重视荀贞,只顾热切地看分开的车马队,目光在侍从们的坐骑、长矛和佩刀上打转。
“‘牙祭’?荀君这词儿用得真成心机,是给牙做祭奠么?也是,吃肉喝酒都得从牙中过,的确不能虐待了它。”陈褒谈笑着和缓蔼氛,又道,“提及来,荀君你来的头一天,就说给你摆个拂尘宴的。一向拖到明天还没办成。要不这么着,再办理酒,早晨喝点?”
次日一早,周恂等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麦饼是用去麸的麦粉加水揉制蒸熟,黄忠老是一次性的蒸够一笥,现在吃的是三天前蒸的。又凉又硬。许母牙口不好,许季帮她掰成小块,泡入羹中。
周恂的祖父周勰持续受了五六次的征命、辟举,皆推让不受。周恂的父亲也没有退隐。祖父两代如此,他耳闻目染,不免会遭到影响,加被骗下寺人当道,党人监禁,较之昔年梁冀当朝更加不如,他是以看不启事为遭到一次辟举、就兴高采烈入京的袁奋也在道理当中。
黄忠没听懂。荀贞也没再解释。
遇见朱紫、官吏借宿,亭长、亭卒受辱是常常的事儿。汝南名流陈蕃,有次颠末临颍的巨陵亭,他的从者就狠狠地揍过一个亭卒。巨陵亭离繁阳亭很近,也就二三十里路。
“……,大抵他家风如此。”
羹是纯豆羹,没加任何佐料,不好喝。麦饼和豆羹都没味道,佐食的便端赖酱和腌菜了。许母甚喜吃酱,饼只吃了半个,腌菜也没如何动,却几近把酱全吃完了。
陈褒没有动,又问一遍:“荀君?”
“薪烛”扑灭得时候长了,呛鼻熏眼,等大师吃完饭,荀贞就安排留宿。陈褒主动提出去堂屋看管武贵,荀贞不肯与太多人挤在一处睡,便决定与陈褒一起。——武贵被绑得结健结实,丢在堂屋的地上,因讨厌他叫唤告饶,嘴也被堵上了。
通过和荀贞这几天的打仗,黄忠感觉他是个和蔼的人,以是一时健忘身份,说了后半段话。
“如何会呢?您白叟家这两天用饭都少,我看在眼里,急在内心。”
一人一碗豆羹,两个麦饼,一碟腌菜,一碟豆酱,分用木椀、木盘盛着,放在竹制的矮脚食案之上。饭菜远谈不上丰厚,但比起乡里中的费事人家,已经好到天上去了。
黄忠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干的就是这迎来送往的活儿,周家人还算好的,起码顾忌世家大族的面子。荀君,你是才来上任不晓得,最难服侍的不是这些世家大族、也不是高官显宦,反而是那些百石、二百石的县吏、郡吏。”他唠唠叨叨的,“荀君,要说你也真是的。你出身王谢,做甚么不可呢?非要来当这个忍气受屈、拿低做小的亭长!”
荀贞将思路从浩大的星空收回,把遐想从光阴的长河中抽离,就像一个从绝壁上坠下来的人,失重以后,他又感到了大地的浑厚和坚固。他浅笑说道:“没有看甚么。……,早晨亭舍的门不能不关,你们如果要用水,最好现在去后院打些来。”
荀贞没有答复他,笑道:“把钱捡起来吧。来亭里两三天了,整天麦饼、豆羹,就没见过肉。今儿托这位周家奴的福,早晨打个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