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乡寺中,荀贞出示了郡守的任命书,命文聘、许仲、程偃等帮着乡吏将诸箱文牍、册籍一一搬到面前,细细查验无误,这才算办完交代,本想再看看乡舍的范围、布局,高素早不耐等了,扯住他就走,口中叫道:“这乡寺又跑不了,明天再看不晚!快走,去我家喝酒。”
她的声音不出众,只是平常,然这一拜之间,髻上步摇、颈间披肩、耳中垂珠,裙下丝带皆随之闲逛,乱人眼目,隐有香气入鼻,荀贞不觉再次口干舌燥。——细看之下,她的衣裙质料不算好,很浅显,披肩、步摇、耳璫、丝带也只下品,此数物外,更无环佩腕钏之带,但胜在搭配奇妙,打扮经心,再配上身材婀娜,樱唇笑媚,令人望之,竟忽其陋,只觉其诱。
当初他就任亭长时,繁阳亭的文牍未几,只装了两个箱子,今来上任有秩,需方法受的箱子却必定要多很多。毕竟亭长只掌十里之地,而有秩管理一乡。
——阳翟张姓的豪强有好几个,但能使门下来宾出任郡中右职的只要一个,便是张让家了。张让与赵忠等并为中常侍,深得天子信誉,父兄、后辈、婚宗、来宾布列州郡,权倾天下。
訾,即资也。计訾的范围包含货币、地盘、房舍、车马、畜禽、粮食、奴婢、珍宝,举凡家中统统,无所不包,偶然乃至衣履釜甑诸物皆被包含在内。凡是来讲,有訾万钱而一算,即有訾一万,征税一百二十钱。这个“计訾”亦是有秩和蔷夫的本职之一。
高素拽着荀贞出了门,偷觑文聘一眼,见他牵马跟上,松了口气,冲高2、高三使个眼色,挤眉弄眼地说道:“你们先归去将酒菜布好,我等随后就来。”
高素觉得是在对他笑,喜不自胜,手舞足蹈:“贞之,贞之,你瞧见了么?她在对我笑呢!哈哈,哈哈。”连声号令高2、高三,“去,去,快去!把那胭脂米粉摊买下,悉数送给美人。”
程偃从荀贞肩后探头答道:“这是荀君,家乃颍阴荀氏,新任本乡有秩。明天刚来上任的。”
……
此两项人头税征收之根据是每年八月天下性的人丁普查,即“案比”。这项事情也是由有秩和蔷夫卖力。
有秩和蔷夫虽辖不过一乡之地,百石或斗食罢了,但权力极大,“主知民善恶,为役前后,知民贫富,为赋多少,平其差品”,并“职听讼”。除了治安外,举凡国度赋税、厘订户口、征发徭役、平赀订户,以及诉讼、教养、劝农耕桑诸事,事无大小,皆由其一人主之。
高素恋恋不舍,临分开前,又狠狠地盯了几眼迟婢的柔腰绣裙,走出挺远了,还在可惜:“费仲行蠢吝可鄙,可惜了如此才子!可惜了如此才子!”扭头回望,喜道,“诶!贞之,她在看我呢!”荀贞听了,扭脸回望。迟婢远远地站着,见他转头,纤手掠鬓,嫣然一笑。
高素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刚才只是色心起,昏了脑筋,此时听了荀贞规劝也就罢了,只长叹短叹地说道:“此等美人正该蓄养后室,衣纨食精,使其日无所事,埋头搽脂抹粉,丝弦歌舞,悦人耳目罢了。怎能吝啬至此,导致她十仲春寒冬独来乡市,买用那些庸脂俗粉?这等庸脂俗粉,怎配得上此等才子?……,费仲行实在吝啬可爱!”
女子盈盈素拜,含笑说道:“贱妾迟婢,见过公子。”
此地虽已处阛阓边沿,但远处人声鼎沸,近处旅店中有群少年眈眈相向,大庭广众,非是说话场合。荀贞敛住心机,不去想那渐近的香味,暗道:“这女子不怕生。”说道,“久闻尊夫高德,名播乡里。今我承乏幸会,忝为本乡有秩,不成不访乡贤,来日必登门拜访。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