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固然细弱,但从表面来看,毕竟只是个未冠的少年,东边的那几人又没见过他与高素在路上争斗时的景象,对他不免藐视,并且现在是在高素的家里,何惧一个小小的外来少年?
只见他撩起衣袍,先一脚把身前的案几踢出,撞到来人的小腿上,随即跃步列席,趋步疾行,两步跨到来人身前,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来人双手高举、腿上挨撞,早拿捏不住均衡,闪避不及,挨了个正着,连退几步,连人带案几,抬头跌倒。此人赶上,左手揪其发髻,右腿压在其胸,右手挺长剑,将剑尖顶到他的咽喉,昂首扭脸,问文聘:“少君?”
早前高、文两人在路上争斗时,不是只要高素感觉受了辱,文聘也感觉受了辱,只是看在荀贞的面上,勉强不与之计算。可此时不但高素俄然翻脸,便连东边席上的那几个阿猫阿狗也叫骂辱人,他少年的脾气上来,再也忍耐不住,抓住榻边佩剑,“腾”地站起家,一脚把身前的案几踹翻,右手一翻,“当啷”一声,拔剑出鞘,怒道:“畜产婢养的奴虏,也敢辱我?”
高素张口结舌,说道:“这,这,……。”
高素打人不成反被打,自发也无趣丢人,没面子再留荀贞,让了几句,也就同意了,将荀贞等送出宅门外,又虚声假气地对文聘长揖施礼,装出一副诚心的模样,堆笑说道:“仲业,你家的剑客真令我恋慕!改天,改天你甚么时候再来乡亭,我再请你喝酒。”
他变脸就像翻书,文聘都替他臊得慌,故意发怒,到底幼年,又读过很多书,赋性也纯厚,面对高素的笑容,想骂也骂不出来,“哼”了一声,背过脸,只当没听到他的问话。
文聘那里能见荀贞为他赔罪?提剑要列席。被许仲拉住。
“仲业乃我仲兄的弟子,今来乡亭,是为了送我。若非因我,你二人也不会呈现争论。错皆在我。我饮了这杯酒,算是赔罪,彻夜的事便就此算了,你我重新开宴,再把酒言欢,如何?”
荀贞呆了一呆,高素呆了一呆,许仲谛视,东席诸人大怒,两本性急的分摆布持剑冲出,上来抢人。
这一番话说来长,做起来短。脱手的此人轻盈剽悍,动如脱兔,包含荀贞在内,谁都没反应过来。闭面前,是那高家人砸案几;睁眼时,已变成了此人用剑胁人。
东边叫骂的那两三人见他竟然拔剑回骂,还把案几踢翻了,不甘逞强,也各取刀剑,此中一人来时没带兵器,顺手将菜肴拂掉,把案几抄了起来,叫道:“死狗,你骂谁?”
荀贞心中一紧,只听得“哎呀、哎呀”两声,再看时,场上脱手的三人已经倒下了两个,――出来援助的那几个甲士这时才刚奔出两步。倒下的是高家人,站着的是黄脸甲士。
提案几的那人叫骂道:“死狗,还敢提剑列席?如何?要杀我么?来,来,来,乃翁等着你杀!”绕过洒落在地上的菜肴和酒水,举着案几冲过来,要砸文聘。
高素用力点头,说道:“贞之,别的事都依你,唯独此事不成,不成!”
文聘这一拔剑,那几个甲士也皆离席抽刃。正有一阵北风从院里来,吹动堂上灯,烛影飘摇,墙壁上人影憧憧里,“当啷啷”,连续串地抽刀拔剑之声。目睹此景,服奉养侍的婢女们脸都吓白了,惶恐失措地畏缩到墙角,伏在地上,深深地将头埋起,个个簌簌颤栗。
东边那几人觉得荀贞怕了他们,气势愈高。
但如果能够的话,他实在也不想与高素翻脸。他今为本乡有秩,而高素是本乡一霸,高家是四姓之一,若与之翻脸,对今后的施政倒霉。且高素虽恶,但对他倒是不错,自被他用“故事”压服后,又是送钱,又是请酒,明天更大老远地出来相迎。人孰能无情?荀贞纵对他的一些作为不觉得然,乃至恶感,但却因其表示出的交谊而雅不肯与之翻脸。该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