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霓虹……霓虹……我要拿谁的命去换你重生……
万物都在冒死的喘气,血盆大口朝百谷崖暴露了獠牙。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霓虹死了,天涯的霞光是百年来最浓烈的殷红,仿佛浸血的白浪,铺在叠嶂的层峦之巅。赤色的落日打在她十五年不见天日的苍肤上,泛着大理石的银彩。
七弦从衣龛里抽出一条墨黑的绸巾裹住头发,残存的左小指在琴上拨出一个调:“白沧——你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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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着上的衣袍在密封的石室中也没能逃过岁轮的厉碾,她微微行动,衣袍布片便悉悉索索的如灰尘剥落。石案上的绸布下暴露一角焦尾。族长的祈祝声没有间断。七弦揭开白洗的裹尸布抱起七弦琴,石门霹雷升起,漫天浓尘。中现出白沧不算虔诚的脸:
她定定的望着白沧皱眉横生的眉头:“你说……霓虹……死了?”
怀中七弦琴当啷坠地。
左小指拨弄着琴弦,七弦琴的琴徽起了深切的裂纹,琴音微颤,七弦从高台的各个破坏的棺木里翻翻捡捡,终究寻得一块光滑健壮形状细美的白骨,替上本来不能再用的琴徽。她的七弦琴为白骨制成,时候久了,大部分都已经泛出暗黄的色彩,幸亏质地还是晶莹的,这枚新装的白骨衬得陈旧的古琴更加的小巧剔透。它应当是属于一个美人白葱似的素指——
七弦沿着霓虹河一起前行,一起奏着绝响的古调————
族人皆说巫婆是她的祖母——即便七弦也曾质疑她只是她路边捡来的弃子,因为她从不让她唤她祖母。巫婆不是我的祖母,她是百谷崖的巫婆,为百谷崖祈祝雨露和粮食。
白沧双手叠于额前蒲伏在石壁前:“织魇大人,霓虹涸彻,您该醒了。”
白沧双手叠在她退色的布靴上点上额头,沙哑的嗓子艰巨的吐出两个断续的音符:“织魇——”
霓虹河绝顶的祈蒙山是实在的海市蜃楼,楼头上沙风如刀,分裂她陈腐的衣袍,将细弱的苍肤割出道道血痕。洌风吼怒,唱着不明的天歌。祈蒙山尖顶近在面前,她的小指癫狂的把琴弦拨的嘈嘈切切,仿佛弦断处,便是生的绝顶。
1、2、3、4、五……十2、十3、十四……
霓虹公然是死了。纵横的土纹在焦黄的戈壁上繁复的缠绕纠结,装点其上的绿洲被沙砾安葬,六合苍黄已经不是当年所见的戈壁明珠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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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栖三百四十三年,戈明戈壁已有五十年没有雨露来临,霓虹河终究渴死,暴露灰黄的河底,晒干的鱼类扭曲成败柳的形状,死寂的卧在干枯的河床上,悄悄一碰就会化为灰尘。滚烫的热气从沙砾中汩汩腾出,与骄阳卑劣的厮杀。滚滚黄尘几不能视物,枯燥的风从一线天的风口灌出来,洗劫了百谷崖统统的湿意和绿色。
石门开,巫婆洞悉统统的眼睛悄悄看着他——无悲无喜,他的身后是焦灼的大地和热涨的山风。
她唇瓣的纹路深似年轮,持针的右手在空中缓缓的比划着:“霓虹枯了——”
他的脸上闪现一个奇诡的笑容来。巫婆的口舌在烛影中吐出一声长慨气。
祈蒙山尖搭了一座高台,那是葬仪场。高台四周混乱的堆积了数十个棺木,棺材东倒西歪,白骨混在一处,不知如何才气拼集出一个完整的人体来。浓黑的大风长年残虐,高台早已班驳——危危欲倾。
霓虹涸彻……霓虹涸彻……
百谷崖的族长白沧擎着一片枯萎的白桦叶搭在眉梢处挡住燃烧的阳光,浑浊的汗水从横生的皱纹中悉悉索索的往下滴,还式微到地上,便又被热阳吸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