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蒙山尖搭了一座高台,那是葬仪场。高台四周混乱的堆积了数十个棺木,棺材东倒西歪,白骨混在一处,不知如何才气拼集出一个完整的人体来。浓黑的大风长年残虐,高台早已班驳——危危欲倾。
怀中七弦琴当啷坠地。
白沧双手叠在她退色的布靴上点上额头,沙哑的嗓子艰巨的吐出两个断续的音符:“织魇——”
他的脸上闪现一个奇诡的笑容来。巫婆的口舌在烛影中吐出一声长慨气。
已经四天了,乌黑枯瘦的手臂裂开一道道口儿,血水干成暗紫色。他已经在巫婆的门口跪了四天,室内烛影摇摆,巫婆玄色的长发从阁房拖到门前,未曾动过。他却也不能走开,一旦拜别,这干枯的霓虹河将把百谷崖的统统族人带向灭亡。又是一次烛息,他乃至晓得下一根喜烛将在他数到十四的时候点起。
然此时,七弦也不能救霓虹了。它脊梁上匍匐的经脉已经灼滥。十指仅余一指,断指的双手奏不出完整的《山鬼调》。织魇再也不能用琴曲布水,世上能救霓虹的只要蛟龙之血——可惜没人晓得,也没人能得来。
她唇瓣的纹路深似年轮,持针的右手在空中缓缓的比划着:“霓虹枯了——”
————
族人皆说巫婆是她的祖母——即便七弦也曾质疑她只是她路边捡来的弃子,因为她从不让她唤她祖母。巫婆不是我的祖母,她是百谷崖的巫婆,为百谷崖祈祝雨露和粮食。
世上活着的蛟龙早已灭迹,独剩天之宠儿——皇室一族,然这皇室的血脉在与凡人的不竭通婚中早已落空了那份初始的那份纯粹,拿来救霓虹还远远不敷。即便她情愿尝试,可又如何才气得来那万里以外王族贵胄的血液呢?
七弦在十五年前偶然中弹出了一曲《山鬼》,巫婆闻声,捏断了手中平生未曾搁下的红丝线,黑洞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哑掉的嗓子收回呜呜的怪声,双手缓慢穿越——绞折她九根手指,织出一间石室,将她困入此中。直到霓虹干枯,白沧不得不唤七弦醒来——霓虹为她而生,他既然已死去,只要她才气将它救起。
渊栖三百四十三年,戈明戈壁已有五十年没有雨露来临,霓虹河终究渴死,暴露灰黄的河底,晒干的鱼类扭曲成败柳的形状,死寂的卧在干枯的河床上,悄悄一碰就会化为灰尘。滚烫的热气从沙砾中汩汩腾出,与骄阳卑劣的厮杀。滚滚黄尘几不能视物,枯燥的风从一线天的风口灌出来,洗劫了百谷崖统统的湿意和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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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4、五……十2、十3、十四……
万物都在冒死的喘气,血盆大口朝百谷崖暴露了獠牙。
入霄的循环石上波纹明灭,七弦将台边的七星草碾碎涂在碑面上,便看到几竖排小字,言曰:树百将于八月十七迎娶十四公主入百谷崖。
堆积的灰土扑簌簌从起伏的袍袖上跌落,七弦从烟雾中翻开眼睫,墨黑的空间如坠鬼域川水,坚固冰冷的岩石抵着她的脊梁,酸麻的感受毒蛇普通渗入血肉当中。她诡计扶着壁角起家,手指将将触到便寂然软下,恍然醒起:它们已于十五年前被巫婆折断九根。
霓虹涸彻……霓虹涸彻……
白沧双手叠于额前蒲伏在石壁前:“织魇大人,霓虹涸彻,您该醒了。”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霓虹死了,天涯的霞光是百年来最浓烈的殷红,仿佛浸血的白浪,铺在叠嶂的层峦之巅。赤色的落日打在她十五年不见天日的苍肤上,泛着大理石的银彩。
七弦从衣龛里抽出一条墨黑的绸巾裹住头发,残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