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思茶是座茶肆,平话的乃是位须发半白的老先生。我们落座时,正在讲个野鹤报恩的故事。
人群里俄然冲出个年青女人,从团子手里夺过女娃大哭道:“吓死娘了,吓死娘了。”
方才结账时,跑堂伴计见我打的赏钱多,殷勤提点我道,这时候恰好去漫思茶听评书,那边的茶水虽要价高了些,评书倒真是讲得不错。
他面无神采地看我一眼:“不过是被亲个一口两口嘛!”
方巧,我正同糯米团子将一干占桌面的玩意儿清算洁净,昂首对她笑了笑,她亦一笑回礼,见一旁的团子眼巴巴等着上菜,轻言细语夸奖:“这位小仙童长得真是非常灵秀动听。”
夜华顺手将搭在屏风上的外袍递给我,道:“所幸本日凡界倒没有下雨。”
呃,这道姑,这道姑,她莫不是思春了吧?
我揉着鼻子后退两步,定睛一看,面前一身酒气的仁兄右手里握了把折扇,一双颀长眼睛正亮晶晶地将我望着。一张面皮还不错,脏腑却炽热炽盛,皮肉也暗淡无光。唔,想是双修得太勤恳,有些肾虚。
仍半含混着的掌柜打了个哈欠道:“既是两位公子,那凑一晚也无妨事,这镇上统共就三家堆栈,王掌柜和李掌柜那两家昨日就定满了,老朽这家也是方才退了个客人,才匀得出来这么一间。”
一晃眼就是半下午。待平话先生惊堂木一拍,道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时,窗外华灯已初上了。
他生的那张脸,委实招桃花得很。
我既得了便宜,不敢卖乖,低头用心肠喝粥。
大多时候,我是个慈悲为怀的神仙,碰到这类事情,就是个慈悲为怀得很有限的神仙。正欲使个定身法将他定住,送去四周林子里吊个一两日,叫他长长记性,背后却猛地传来股力道将我往怀里带。这力道非常熟谙,我抬开端乐呵呵地同熟人打号召:“哈哈!夜华,你来得真巧。”
二楼转角推开房门,夜华将糯米团子往床上一搁,便叮咛伴计打水洗漱。可巧我肚子叫了两声。他扫我一眼,很有眼色地加了句:“顺道做两个小菜上来。”
夜华重新至尾都没提彻夜我们仨该怎的来分派床位,端庄开阔得很。我若巴巴地问上一问,倒显得不豁达了。
糯米团子松了一口气:“幸亏是跌在了阿爹怀里,不然寄父如许仙颜,跌在地上磕伤脸,阿爹可要心疼死了,阿离也要心疼死了。”他想一想,又仰脸问夜华道:“阿爹,你说是不是?”
夜华略点头,老掌柜朝里间喊了一声。一个伴计边穿衣服边跑出来,两只胳膊胡乱拢进袖子里,跑到前头为我们带路。
害臊害臊,害你妹羞啊害臊。
我正说得欢畅,不料被猛地一拉,跌进夜华怀里。身边一趟马车奔驰而过。
这道姑不是个普通的道姑,竟能一眼看破夜华的仙身,且还晓得方才是夜华使了个术法救了他们。想是不过十数年,便也能白日飞升,天庭相见了。
我也目瞪口呆地望着扇子兄。
也不过方才有些睡意,便发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先上的酒,未几时菜亦上齐。小伴计善解人意,一壶桂花酿烫得恰是时候。
踱到洞门口,听内里淅淅沥沥的,方知本日落雨。我强忍住心花不怒放出来,将茶杯往洞口旁的桌案上一搁,乐颠乐颠地打道回配房睡回笼觉。
这市镇虽小,来此玩耍的人却甚多。连敲了两家堆栈,才找到个尚留了一间配房的。团子在夜华怀里已睡得人事不知。
用饭时,夜华遭了魔风也似,冒死与我布菜,每布一道,便要柔情一笑,道一声:“这是你爱吃的,多吃些。”或者:“这个你虽不爱吃,不过对身材大有好处,你瘦得如许,不心疼本身,却叫我心疼。”虽晓得他这是借我挡桃花,还是忍不住被肉麻得一阵一阵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