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人的经历,陷进情爱里的人向来神神道道,需旁人顺着,我不好轰动他,只任他搂着。
折扇在掌中嗒地一敲,我昂首道:“鬼君这是做甚?”
枫夷山半山有个小湖泊,虽同灵宝天尊那汪天泉不能比,平常沐个浴倒也绰绰不足。这个动机一起,我回想了半晌去小湖泊的途径,在心中想结壮了,兴冲冲掉转方向,朝那小湖泊奔去。
谷口立着几张石凳,我矮身坐下。夜华知情识相,道了一声:“我到前边等你。”便没影了。
脱下外袍,将伤处用仙气护着,一头扎进水里。这湖里的水因是积年的雪水所化,即便初夏,漫过来也是沁凉。我冷得牙齿高低碰了三四回,便先愣住,浇些水将身上打湿,待适应了,再垂垂沉下去。
折颜一腔瞧热烈的沸腾热血被我生生浇灭,在灭得火星子都不剩之前病笃挣扎:“甚么恩仇情仇都要有个告终,似你这般拖着只是徒增烦恼,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彻夜就去将他告结束如何?”
我长到这么大,四海八荒逛遍了,却从未去过九重天。此番借夜华的面子得了这个机遇,能痛快逛逛九重天,固然身上还带着伤,一颗狐狸心却微感镇静。
我心中略有非常,感觉再这么静下去怕是不妙,叫了两声夜华,他没回声。虽有些难堪,也只能再接再厉,尽量将话题带得安然些,道:“你不是在书房里阅公文吗,如何跑到这里来了?”
因青丘之国收支只一条道,不管是腾云还是行路,正东那扇半月形的谷口都是必经之途。加上夜华每日凌晨都有个漫步的风俗,我便姑息他,没马上招来祥云,乃是靠两条腿走到了谷口。
天上正捧出一轮圆月,半山的老树影影绰绰。我埋头行了一半路,蓦地省起实在下山并无甚紧急事,便随性将脚步放慢了。
我因走神得短长,并未发觉夜华顿住了脚步,一不留意直直撞到他身上。他往左移出一步来,容我探个头出去。
我怔怔地在他身边坐了会儿。那一双逾七万年也未曾展开的眼,那一管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好笑七万年前初见他时我年幼无知,竟能将如许一副英挺容颜看作一张小白脸。
这一场梦下来,仿佛多捡了七八万年活头,平白令人又衰老些。
五百多年前,将擎苍锁进东皇钟后,扳连我睡了两百多年,两百多年不能为墨渊施血,待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急着去看墨渊的仙体,手脚发凉地恐怕他出甚么岔子,阴差阳错却发明没了我的血,墨渊的仙体竟仍养得很好。折颜啧啧道:“怕是墨渊要醒了。”我且惊且喜地谨慎揣着这个念想,折颜却满是胡说,至今墨渊仍未醒来。
连名带姓喝得我一个颤抖。
他见着我,一愣,缓缓道:“阿音,我觉得,你永不会晤我了。”
他没言语,只在水中将我松松搂着,也不知想了些甚么。
他本就生得高大,双手一锁,非常轻易将我压进怀中。我胸口处本来就是重伤,被他那一副硬邦邦的胸膛使力抵着,痛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因他未用仙气护体,扳连一身衣衫里外湿透,滴水的长发就贴在我耳根上。
一句话却没个头也没个尾。
我做不动声色状,待寻个起因将这话推归去,却正碰到夜华轻咳一声。折颜一双眸子子将我们两个从上到下扫一遍,小扣着折扇了然道:“彻夜月凉如水,阶柳庭花的,正适合幽会嘛。”我呵呵干笑了两声,眼风里无可何如扫了夜华一眼,他勾起一侧唇角来,几绺润湿的黑发前面,一双眼睛闪了闪。
当年他能十天半月蹲在昆仑虚的山脚下守我,全因当时他不过一介闲散皇子,即便成日留在大紫明宫,也只是拈花惹草斗鸡喽啰罢了。今时却分歧昔日,身为一族之君,我委实没猜想他还能清闲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