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县官返来,上堂禀道:“卑职受命前去韩瑞龙家验看板箱,翻开看时内里虽是金银,倒是冥资纸锭;又往下搜索,谁知有一无头死尸,倒是男人。”包公问道:“可验明是何物所伤?”一句话把个县尹问了个怔,只得禀道:“卑职见是无头之尸,未及验看是何物所伤。”包公嗔道:“既去查验,为何不验看明白?”县尹赶紧道:“卑职粗心,粗心。”包公叮咛:“下去。”县尹赶紧退出,吓了一身盗汗,暗自说:“好一名短长钦差大人,今后诸事谨慎便了。”
四爷闻听,满心欢乐,跟着从人出了第宅,来至静处,翻开承担,叫四爷脱了衣衿。承担内里倒是锅烟子,把四爷脸上一抹,身上手上俱各花花答答的抹了;然后拿出一顶半零不落的着花儿的帽子,与四爷戴上;又拿上一件滴零搭拉的破衣,与四爷穿上;又叫四爷脱了裤子鞋袜,又拿条少腰没腿的破裤叉儿,与四爷穿上;腿上给四爷贴了两贴膏药,唾了几口吐沫,抹了些花红柳绿的,算是流的脓血;又有没脚根的榨板鞋,叫四爷他拉上;外有个黄瓷瓦罐,一根打狗棒,叫四爷拿定:顿时把四爷打扮了个花铺盖类似。这一身行头别说十六两五钱银子,连三十六个钱谁也不要。他只因四爷大秤分金,扒堆使银子,那里管他多少;何况又为的是官差私访,银子上更不筹算盘了。临去时,从人说:“小人于起更时,仍在此处等待你老。”四爷承诺,左手提罐,右手拿棒,竟奔前村而去。
且说包公在三星镇接了妇人的呈子。本来那妇人娘家姓文,嫁与韩门为妻。自从丈夫归天,膝下只要一子,名唤瑞龙,年方一十六岁。在白家堡租房三间居住。韩文氏做些针指,训教儿子读书。子在东间读书,母在西间做活。娘儿两个姑息度日,并无仆妇下人。一日晚间,韩瑞龙在灯下读书,猛转头见西间帘子一动,有人进人西间,是翠绿衣衿,大红朱履,赶紧立起家赶人西间,见他母亲正在灯下做活。见瑞龙出去,便问道:“吾儿,早晨功课完了么?”瑞龙道:“孩儿偶尔想起个典故,一时健忘,故此出去找书检察检察。”一面说着,奔了书箧。虽则找书,却悄悄留意,并不见有甚么,只得拿一本书出来,好生迷惑,又怕有贼藏在暗处,又不敢张扬,恐怕母亲惊骇,一夜也未合眼。到了次日晚间读书,到了初更以后,一时恍忽,又见西间帘子一动,还是朱履绿衫之人进入屋内。韩生赶紧赶至屋中,口叫“母亲”。
这里包公又将郑屠提出,带上堂来,见他凶眉恶眼,知是不良之辈,问他时与前供不异。包公大怒,打了二十个嘴巴,又责了三十大板。好恶贼!一言不发,真会挺刑。叮咛:“带下去。”
县官见是性命,立即升堂,带上韩生一看,倒是个脆弱墨客,便问道:“你叫何名?因何杀死性命?”韩生哭道:“小人叫韩瑞龙,到郑屠铺内买猪头,忘拿家伙,是郑屠用布包好递与小人。后遇巡更之人诘问,翻开看时,不想是颗人头。”说罢,痛哭不止。县官闻听,立即出签,拿郑屠到案。谁知郑屠拿到,不但不该,他便说连买猪头之事也是没有的。又问他:“垫布不是你的么?”他又说:“垫布是三日前韩生借去的,不想他包了人头嫁祸于小人。”不幸年幼的墨客,如何敌的过这狠心屠户!幸亏官府明白,见韩生不像杀人行凶之辈,不肯加刑,连屠户临时收监,设法再问。
愣爷赵虎便对三位哥哥言道:“你我投至开封府,并无寸进之功。现在遇了难堪的事,理应替老爷分忧,待小弟暗访一番。”三人听了,不觉大笑,说:“四弟,此乃奥妙细事,岂是你卤莽之人干得的?千万莫要留个话柄!”说罢,复又大笑。四爷脸上有些下不来,搭搭讪讪的回到本身屋内,没好气的。倒是跟四爷的从人有机变,向前悄悄对四爷耳边说:“小人倒有个主张。”四爷说:“你有甚么主张?”从人道:“他们三位不是笑话你老吗?你老倒要赌负气,偏去私访,看是如何。但是必须巧妆打扮,叫人认不出来。当时如果访着了,当然是你老的功绩;就是访不着,悄悄儿返来,也无人知觉,也不至于丢人。你老想好不好?”愣爷闻听大喜,说:“好小子!好主张!你就替我办理。”从人赶紧去了,半晌,返来道:“四爷,为你老这宗事好不费事呢,好轻易才找了来了。花了十六两五钱银子。”四爷说:“甚么多少,只要办的事情安妥就是了。”从人说:“管保安妥。我们找僻静的处所,小就把你老打扮起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