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爷刚然坐下,又见展忠端了一碗热茶来。展爷叮咛伴当接过来,口内说道:“你也歇歇去罢。”原是怕他说话的意义。谁知展忠说道:“老奴不乏。”又说道:“官人也该务些闲事了。每日在外闲游,又无日期返来,迟误了多少事体。前月开封府包大人那边打发人来请官人,又是礼品,又是聘金。老奴答言官人不在家,不肯收礼。那人那里肯依,他将礼品放下,他就走了。另有书子一封。”说罢,从怀中取出,递畴昔道:“官人看看,作何主张?鄙谚说的好:‘无功受禄,寝食不安。’也该奋志才是。”南侠也不答言,接过书来拆开,看了一遍,道:“你现在放心罢,我已然在开封府作了四品的武职官了。”展忠道:“官人又来讲谎了,仕进如何还是这等服色呢?”展爷闻听,道:“你不信,看我承担内的衣服就晓得了。我奉告你说,只因我得了官,现在特地乞假回家祭祖。明日预备祭礼,到坟前一拜。”此时伴当已将承担翻开。展忠看了,果有四品武职服色,不觉欢乐非常,笑嘻嘻道:“大官人端的作了官了,待老奴与官人叩喜头。”展爷赶紧搀住,道:“你乃是丰年纪之人,不要多礼。”展忠道:“官人既然作了官,今后要早毕婚姻,建立家业要紧。”南侠趁机道:“我也是如此想。前在杭州有个朋友,曾提过门婚事,过了明日,后日我还要往杭州前去联婚呢。”展忠听了,道:“如此甚好,老奴且备办祭礼去。”他就欢天喜地去了。
且说包公闻声包兴说在阴司地府,便厉声道:“你这狗才,竟敢胡说!”包兴道:“小人如何敢胡说。只因小人去过,才晓得的。”包公问道:“你几时去过?”包兴便将白家堡为游仙枕害了他表弟李克明,厥后将此枕当堂呈缴,因相爷在三星镇歇马,小人就偷试此枕,到了阴阳宝殿,说小人冒充星主之名,被神赶了返来的话,说了一遍。包公听了“星主”二字,便想起:“当初审乌盆,厥后又在玉宸宫审鬼冤魂,皆称我为星主。如此看来,竟有些意义。”便问:“此枕现在那边?”包兴道:“小人保藏。”赶紧退出。未几时,将此枕捧来。包公见封固甚严,便叫:“翻开我看。”包兴翻开,双手捧至面前。包公细看了一回,仿佛一块朽木,上面有蝌蚪笔墨,却也不甚清楚。包公看了,也不说用,也不说不消,只是点了点头。包兴早已心领神会,捧了仙枕,来到内里屋内,将帐钩挂起,把仙枕安设周正,回身出来,又递了一杯茶。包公坐了多时,便立起家来。包兴赶紧执灯,引至屋内。包公见帐钩挂起,游仙枕已安设周正,悄悄合了情意,便上床和衣而卧。包兴放下帐子,将灯移出,寂寂无声,在外服侍。
且说展爷到了坟上,展拜已毕,又细细四周看视了一番,见坟冢树木俱各清算划一,益信老仆的忠义持家;沉沦多时,方回身乘马归去,便叮咛伴当帮着展忠,筹措这些帮手乡亲。展爷回家后,又出来与世人道乏。一个个张口结舌,竟有想不出说甚么话来的;也有见过世面的,展老爷长、展老爷短,尊敬个不了。
包公固然安息,无法心中有事,再也睡不着,不由翻身向里。头刚着枕,只觉本身在丹墀之上,见上面有二青衣牵着一匹黑马,鞍辔俱是黑的。忽听青衣说道:“请星主上马。”包公便上了马,一抖丝缰。谁知此马敏捷如飞,耳内只听风响。又见所过之地,俱是昏昏惨惨,固然暗中,瞧的却又逼真。只见前面有座城池,双门紧闭,那马竟奔城门而来。包公心内焦急,说是不好,需求碰上。一转刹时,城门已过,进了个极大的衙门。到了丹墀,那马便不动了。只见有二个红、黑判官迎出来,说道:“星主升堂。”包公便下了马,步上丹墀,见大堂之上有匾,大书“阴阳宝殿”四字,又见公位桌椅等项俱是黑的。包公不暇细看,便人公座。只听红判官道:“星主必是为阴错阳差之事而来。”便递过一本册子。包公翻开看时,上面却无一字。才待要问,只见黑判官将册子拿起,翻上数篇,便放在公案之上。包公细心看时,只见上面写着恭恭正正八句粗话,起首云:“原是丑与寅,用了卯与辰。下属多误事,是以错还魂。若要明此事,井中古镜存。临时滴血照,磕破中指痕。”当下包公看了,并无别的笔迹。刚然要问,两判官拿了册子而去,那黑马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