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碧蟾平日原与家人进宝有染,今将她锁禁在后花圃空房,不但不能挨饿,反倒遂了二人私欲。他二人却悄悄筹议战略。碧蟾说:“员外与安人虽则住在上房,倒是分寝,员外在东间,安人在西间。莫若你夤夜持刀,将员外杀死,就说安人挟恨,将员外暗害。告到当官,当时安人与员外抵了命。我掌了故里,我们二人平生欢愉不尽,强如我为妾,你是奴呢。”说的进宝心活,半夜里持刀来杀秦昌。
未几时,进喜来到。杜先生将此事奉告明白,叫他进内启知主母。进喜仓猝出来,禀了然郑氏。郑氏正从各处检点返来,吓的没了主张,叫问先生,此事当如何办理。杜先生道:“此事坦白不得的,须得报官。你们就找处所去。”进喜立即派人找了处所来,到后园花厅看了,也不动,道:“这要马上报官,耽延不得了。只好管家你随我同去。”进喜吓的半晌无言。还是杜先生有见地,知是处所讹诈,只得叫进喜从内要出二两银子来,给了处所,他才一人去了。
转到衙中,先将马氏细问了一番。马氏也供出秦昌与郑氏久已分寝,东西居住,她女儿原是奉侍郑氏的。金令问明,才带上秦昌来,问他为何将彩凤杀死。谁知秦昌别的事没主张,他遇这件事倒有了主张,回道:“小民将彩凤诱至屋内,因奸不遂,一时仇恨,将她杀死。”你道他如何恁般承认?他想:“我因向与老婆东西分住,如何又说出与老婆赔罪呢?一来讲不出口;二来唯恐官府诘问‘因何赔罪’,又叨顿出碧蟾之事。当时闹得妻妾当堂出丑,此中再扳连上一个先生,这个申明鼓吹出去,我另有个活头么?莫若我把此事应起,另有个展转。约莫为买的丫头因奸致死,也不至赔偿。总而言之,前次不该合安人暴躁,这是我没有涵容处。彼时如有涵容,渐渐访查,也不必赔罪,就没有这些事了。可见静修和尚是个高僧,怨得他说人丁倒霉,果应其言。”他虽如此想,不思考思考,若不赔罪,他如何另有命呢?金令见他满口答允,反倒狐疑,便问他:“凶器藏在那边?”秦昌道:“因一时慌乱,忘怀掷于何地。”其词更觉含浑。金令暗想道:“看他这风景,又无凶器,此中必有原因,必要渐渐访查。”临时悬案寄监。此时郑氏已派进喜暗里安设,秦昌在监不至刻苦。他因家下无人,主子难以靠托,细心想来,唯有杜先生为人朴重刚烈,便悄悄写信拜托杜雍,看管外边事体,统统外务满是郑氏摒挡。监中叫进宝四人,轮番值宿奉侍。
至次日,处所返来,道:“少时太爷就来,你们好好预备了。”未几时,金令来到,进喜同至后园。金令先问了大抵景象,然后相验,记了姓名,叫人将头摘下。又进屋内去,瞥见男女二尸下体赤露,知是私交。又见床榻上有一字柬,金令拿起细看,拢在袖中。又在床下搜出一件血衣裹着鞋袜,问进喜道:“你可认得,此衣与鞋袜是谁的?”进喜瞧了瞧,回道:“这是进宝的。”金令暗道:“如此看来,此案全在进宝身上。我须如此如此,方能告终此事。”叮咛暂将男女盛殓,即将进喜带人衙中,立即升堂。且不问进喜,也不问秦昌,叮咛:“带进宝。”两旁衙役承诺一声,去提进宝。
到了花厅,更夫将灯笼高高举起。杜先生战战颤抖看时,一个耳上有环,道:“喂呀!是个妇人。你们细看是谁?”更夫看了半晌,道:“仿佛姨奶奶。”杜雍便叫更夫:“你们把阿谁头往外转转,看是谁?”更夫仗着胆量,将头扭一扭,一看,这个说:“这不是进禄儿吗?”阿谁道:“是不错,是他,是他!”杜先生道:“你们要认明白了。”更夫道:“我认的不差。”杜先生道:“且不要动。”更夫道:“谁动他做甚么呢。”杜先生道:“你们不晓得,这是要报官的。你们找找四个管家,本日是谁在家?”更夫道:“昨日是进宝在监该班,本日该当进财该班。因进财有事去了,才进禄给进宝送信去叫他连班。不知进禄如何被人杀了?此时就剩进喜在家。”杜先生道:“你们把他叫来,我在书房等他。”更夫承诺。一个去叫进喜,一个引着先生来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