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内里传出话来:“带那小孩子。”张龙道:“快快走罢,相爷升了堂了。”艾虎跟着张龙,到了角门,报了门,将他带至丹墀上,当堂跪倒。艾虎偷偷往上观瞧,见包公端然正坐,不怒自威;两旁列举衙役,甚是严厉,真如森罗殿普通。只听包公问道:“那小孩子姓甚名谁?状告何人?诉上来。”艾虎道:“小人名叫艾虎,本年十五岁,乃马员外马强的家奴。”包公传闻马强的家奴,便问道:“你到此何事?”艾虎道:“小人特为出首一件事。小人却不晓得甚么叫出首。只因这宗事小人知情,闻声人说:‘知情不举,罪加一等。’故此小人前来在相爷跟媒介语一声儿,就完了小人的事了。”包公道:“渐渐讲来。”艾虎道:“只因三年前,我们太老爷乞假回籍……”包公道:“你家太老爷是谁?”艾虎伸出四指,道:“就是四指库的马朝贤,他是我们员外的叔叔。”包公听了,暗想道:“必是四值库总管马朝贤了。小孩子不晓得四值,拿着当了四指了。”又问道:“乞假回籍,如何样了?”艾虎道:“小人的太老爷坐着轿到了家中,抬到大厅之上,下了轿,就叫摆布躲避了。当时小人跟着员外,觉得是个小孩子,却不忌讳。只见我们太老爷从轿内捧出一个黄龙承担来,对着小人的员外悄悄说道:‘这是圣上的九龙冠,咱家趁便带来,你好好的供在佛楼之上。将来襄阳王爷发难,就把此冠呈献,千万不成泄漏。’我家员外就接过来了,叫小人托着。小人端着沉甸甸的,跟着员外,上了佛楼。我们员外就放在中间龛的左边桶扇前面了。”包公听了,悄悄吃惊,连两旁的衙役无不骇然。只听包公问道:“厥后便如何样?”艾虎道:“厥后也不如何样。到一来二去,我也大些了,常闻声人说:‘知情不举,罪加一等。’小人也不睬会。厥后又有人晓得了,却向小人探听,小人也就奉告他们。他们都说:‘没事便罢,如有了事,你就是知情不举。’到了新近,小人的员外拿进京来,就有人合小人说:‘你防备着罢!员外这一到京,若把三年前的事儿说出来,你就是藏匿不报的罪名。’小人听了惊骇。比不得三年前,人事不知、天日不懂的。现在也觉明白些了,越想越不是玩的。是以小人赶到京中,小人却不是出首,只是把此事说了然,就与小人不相干了。”包公听毕,揣测了一番,蓦地将惊堂木一拍,道:“我骂你这狗才!你受了何人主使,竟敢在本阁跟前谗谄朝中总管与你家仆人?是何事理?还不与我从实招上来!”摆布齐声呼喊,道:“快说!快说!”
且言智爷见那人上墙畴昔了,方引着火扇一照,见一溜朱红桶子上面有门儿,俱各粘贴封皮,锁着镀金锁头。每门上俱有号头,写着“天字一号”,就是九龙冠。即伸手取出一个小皮壶儿,内里盛着烧酒,将封皮印湿了,渐渐揭下。又摸锁头儿,锁门是个“工”字儿的,即从囊中取出皮钥匙,将锁悄悄开开。轻启朱门,见有黄承担包定冠盒,上面另有象牙牌子,写着“天字第一号九龙冠一顶”,并有“臣某跪进”。也不细看,智爷兢兢业业请出,将承担挽手翻开,把盒子顶在头上,两边挽手往本身下巴底下一勒,系了个健壮;然后将朱门闭好,上了锁,恐有指模,又用袖子搽搽。回击百宝囊中取出个油纸包儿,内里是浆糊,仍把封皮粘妥。用手按按,复用火扇照了一照,再无形迹。脚下却又滑了几步,弥缝脚踪,方拢了快意绦,倒爬而上。到了天花板上,单手拢绦,脚下绊住,探身将天花板放下安稳。翻身上了后坡,立住脚步,将快意绦收起。安设斜岔儿椽子,抹了油腻子,涓滴不错。搭了望板,盖上锡被,将灰土俱各按拢堆好,顺次儿稳了瓦。又从怀中取出小笤帚扫了一扫灰土,纹丝儿也是不露。清算已毕,离了四值库,按旧路返来,到处取了暗记儿。此时已五鼓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