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赵大门首,只见房舍焕然一新,不敢拍门,问了问邻右之人,方知赵大发财了,现在都称“赵大官人”了。老头子闻听,不由心中不悦,暗想道:“赵大这小子,好处掐,弊端捏,那一种行动,连柴火钱都不想着还。他如何配发财呢?”转到门口,便将竹杖拍门,口中道:“赵大,赵大。”只听内里承诺道:“是谁,这末‘赵大’、‘赵二’的?”说话间,门已开了。张三看时,只见赵大衣冠光鲜,公然不是先前风景。赵大见是张三,赶紧说道:“我道是谁,本来是张三哥。”张三道:“你先少和我论哥儿们。你欠我的柴火钱,也该给我了。”赵大闻听,道:“这有甚么要紧。老弟老兄的,请到家里坐。”张三道:“我不去,我没带着钱。”赵大说:“这是甚么话?”张三道:“端庄话。我如有钱,肯找你来要账吗?”正说着,只见内里走出一个妇人来,打扮的怪模怪样的,问道:“官人,你同谁说话呢?”张三一见,说:“好呀!赵大,你干这谋生呢,怨的发财呢!”赵大道:“休得胡说,这是你弟妹小婶。”又向妇人道:“这不是外人,是张三哥到了。”妇人便上前万福,张三道:“恕我腰疼,不能行礼。”赵大说:“还是这等爱顽。还请内里坐罢。”张三只得跟着出去,到了屋内,只见一起一起的盆子堆的很多。相互让座。赵大呼妇人倒茶。张三道:“我不喝茶。你也不消闹酸款,欠我的四百多钱总要还我的,不消闹这个软局子。”赵大说:“张三哥,你放心,我哪就短了你四百文呢。”说话间,赵大拿了四百钱递与张三。张三接来揣在怀内,站起家来,说道:“不是我爱小便宜,我上了年纪,夜来经常爱起夜。你把那小盆给我一个,就算折了欠我的零儿罢。今后两下开交,相互不认得,却使得?”赵大道:“你这是何必!这些盆子俱是挑出来的,没沙眼,拿一个就是了。”张三挑了一个趣黑的乌盆,挟在怀中,回身就走,也不告别,竟自出门去了。
转过影壁,便将乌盆一扔,只听得嗳呀一声,说:“碰了我脚面了!”张老道:“奇特!你为何又不出来呢?”乌盆道:“只因我赤身露体,难见星主。没何如,再求伯伯替我申述明白。”张老道:“我已然为你挨了十大板,现在再去,我这两条腿不消长着咧。”乌盆又苦苦要求。张老是个心软的人,只得拿起盆子。他却又不敢伸冤,只得从角门溜溜秋秋往里便走。只见那边来了一个厨子,一眼瞥见,便叫:“胡头儿,胡头儿,那老头儿又来了。”胡头正在班房议论此事谈笑,忽听老头子又来了,赶紧跑出来要拉。张老却有主张,就势坐在地下,叫起屈来了。
包公闻听,心下明白,叫天佑下去,即带皮熊、毕氏上堂,便问毕氏:“你丈夫是何病死的?”毕氏尚未答言,皮熊在旁答道:“是心疼病死的。”包公便将惊堂木一拍,喝声:“该死的狗才!她丈夫心疼病死的,你如何晓得?明是因奸谋命。快把怎生暗害杨大成致死情由,从实招来!”两旁一齐恐吓:“招!招!招!”皮熊惶恐,说道:“小人与毕氏通奸是实,并无暗害杨大成之事。”包公闻听,说:“你这刁嘴的主子!曾记得前在饭店当中,你要吃酒,神采镇静,举止失措,酒也未曾吃完。本日公堂之上,还敢支吾!摆布,抬上刑来!”皮熊只吓得哑口无言,悄悄自思道:“这位太爷如此明察,别的谅也瞒不过他去,莫若实说,也免得皮肉刻苦。”想罢,连连叩首,道:“太爷不必起火,小人愿招。”包公道:“招来!”皮熊道:“只因小人与毕氏通奸,情投意合,唯恐杨大成晓得,将我二人拆散。是以定计,将他灌醉,用刀杀死,暗用棺木盛殓,只说心疼暴病而死。彼时因见珊瑚坠,小人拿回家去,托付老婆收了。即此便是真相。”包公闻听,叫他画供。即将中氏定了凌迟,皮熊定了斩决,将吕佩责四十板开释,柳氏官卖,匡家叔侄将珊瑚坠领回无事。因此大家皆知包公断事如神,各处鼓吹,就传到了行侠尚义的一个老者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