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终究止步,用手敲敲弥勒佛像的身躯,双掌俄然抵住弥勒佛像,凝神用力,低吼一声。只听到霹雷一声响,那弥勒佛像竟然被他推下了莲台。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和尚入内。见到那人鹄立在佛前,不由惊奇低喝道:“你是谁?”大相国寺乃国寺,主殿灯火整夜不熄,这和尚卖力半夜来添灯油,见到俄然有外人出没,不免惊奇。
俗人忧?道:“那边是净土?”狄青差点喷饭,暗道,“莫非这都城还不是净土吗?”可转念一想,嘴角带分哂笑。
巨响中,弥勒佛像已摔得四分五裂。烟尘满盈处,俄然传来“叮”的一声轻响,那人跃了下来,在佛像碎片中一伸手,像是取了甚么东西,忍不住自喜道:“公然在这里。”
俗人欣喜道:“请讲。”
一想到多闻天王,狄青又是心中火起,深思道,“这弥勒教徒对弥勒佛像看来还算有些尊敬。多闻天王去了第一次,说不定会去第二次。既然如此,我无妨回大相国寺看看,或可赶上。”才走了几步,禁不住又想,“不晓得她是否已分开大相国寺了?”
他不断地反复这几句话,仿佛在揣摩着甚么。狄青听得一头雾水,暗想当年在飞龙坳,此人念咒为勾惹民气,可现在这里只要他一人,又念地哪门子咒语?
和尚不等再喝,已软软的倒下去。那人手一伸,已接住了和尚手持的油壶,竟耐着性子绕着大殿走了一圈,为四壁的油灯添上灯油。
狄青不再去想那女子,认准了方向,又朝大相国寺奔去,途中在路摊上买了两个馒头揣在怀中。此时寺庙期集早散,百姓也都纷繁拜别,寺中清净很多。
“五龙重出,泪滴不断。弥勒下生,新佛渡劫!”那人又将这句话倒置念了遍,锁紧了眉头,目光又定在弥勒佛的金身上。
主持道:“施主但叨教来。”
主持缓缓道:“闻东海之滨,有一翠鸟,厌倦世俗丑恶,总觉天下与它为敌。是以它飞光临海高崖处做窝筑巢,本觉得再无祸害,不想一日潮涨,巢穴被浪卷走。翠鸟叹曰,‘心中有敌,到处为敌。’”
俗人亦道:“高僧所言甚是,但我却始终难以埋头,总感觉四周皆敌,如在樊笼,是之前来求佛。”狄青听那人声音中尽是猜疑悲惨,好像困兽深陷笼牢,心中蓦地涌起怜悯之意。狄青多年来亦是在困苦中挣扎,对这类感受划一身受。
狄青听了,心中微有混乱,转眼想,“我不是非要和多闻天王为敌,只是此人不死,大乱不止罢了。他如果真的学好……”想到这里,嘴角尽是苦涩的笑,“他如果真的学好,我能放过他?恐怕不能。不然飞龙坳死的那近千百姓岂不太冤枉了?”
主持道:“重修、不修,无甚功德,心中有佛,方算功德。”
供桌之下倒还算洁净,狄青悄悄地取出腰刀,将布幔割出个可供探看的裂缝,盘膝坐下,一时候心境起伏,也不知本身这类守株待兔的体例是否管用。可他要找多闻天王,实在也想不出别的甚么好体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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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沉寂很久,方才道:“多谢大师指导,我晓得该如何去做了。大师辛苦,我成心重修寺庙,做一场功德,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这时候有脚步声响起,狄青精力一振,举目望去。火线来了一僧一俗,那和尚慈眉善目,颌下白须;那俗人则是背对着狄青,身无伞状长物,不像狄青在等的人。狄青看不到俗人的正脸,只见到他的鞋子是锦缎鞋面,极其华丽。狄青认得那鞋子是都城名坊五湖春所制,买家均是达官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