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渔妇拿着针、绳,正在织补鱼网,瞧见慧远来了,纷繁热忱地向他号召:“小贾来了啊。”“你爹咋样了?病好点了不?”“快过来,帮婶子搭把手!”
窗外是灰蓝色的天空,波浪拍岸,卷起红色的浪沫。泥沙岸上,错落停靠着一只只小渔船。几棵孤零零的矮树在海风中轻摆,树干之间系着麻绳,绳上挂晒着几张鱼网。
时隔经月,慧远的头皮早已长出了一截青茬,不再是秃顶和尚的模样。道门正在满天下追杀燕击浪,慧远不敢透露身份,因而用了本身俗家的姓,对外宣称燕击浪是他父亲,得病流落至此。
“是个穷鬼!”二鱼籽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悻悻抽脱手,“真他娘的倒霉,摸了穷鬼,越摸越穷!老东西竟然比大爷我还穷,有没有天理了?”
慧远拿起一张破鱼网,接过渔妇递来的鱼骨针,手脚熟络地开端补缀。他的手指极其工致,行动缓慢轻巧,惹来一片啧啧赞叹声。
“翁婶好,张大姐,王嫂……”慧远红着脸,一一回应,避开几双火辣辣的目光。他脸皮子薄,长得白净,说话的声音也和顺,村里胆小的孀妇都喜好拿他打趣,说几句荤话,瞧着他满脸涨成猪肝色,随后哄堂大笑。
“燕施主,你该吃点东西了。”
燕击浪还是一动不动。
他的诵经声非常洁净,暖和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断。燕击浪任由慧远念佛,连根手指都未曾转动一下。
慧远一只手托住燕击浪的后背,扶他起家,另一只手将鱼汤碗凑到他面前。
不会真死了吧?二鱼籽呆了呆,手心凑到对方鼻孔前,隔了一会儿,才感到一丝如有若无的气味。他瞧瞧四周无人,从速伸手揣入燕击浪的衣衫,大肆掏摸一番,瞧瞧有没有甚么值钱的物什。
慧远端着缺口的陶碗,走到床边,悄悄吹了吹鱼汤上冒着的热气。
“小贾,你爹的病拖了很多天,过会儿我带你去北边的海神庙拜一拜,求海神娘娘保佑他却灾祛病……”
二鱼籽略一踌躇,一把揪起燕击浪的衣领:“银钱藏哪了?诚恳点交出来!呔,大爷在和你说话!他娘的,说话啊,你穷得连屁都放不出一个了?这是瞧不起你二鱼籽大爷吗?”他左手高高抡起,作势要打燕击浪。
燕击浪也不抵挡,始终沉默无语,仿佛一具逆来顺受的尸身。
数息过后,燕击浪兀安闲床上僵卧不动。
燕击浪仰躺在薄弱的木板床上,胸前盖着泛潮的薄毯子。他脸颊瘦得凸起,皮紧紧贴住颧骨,须发蓬乱,目光板滞地望着天花板,眸子子一动不动。若非他另有纤细绵长的鼻息,的确与死人无异。
燕击浪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又规复了木然的神情。慧远起家,双手合十对燕击浪躬身一礼,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