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虚子正要走下青云梯,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遥遥传来,响如雷霆轰鸣,震彻云霄。
“琅琊王氏王凝,预录谷神宗回春堂,赐奠放心法《玄牝根》一卷。盼力学笃行,修真养性,早登妙寂之上。”冲虚子平埋头神,大声念出玉轴金卷上的第一个名字。
右首的裴夫子如有所思,下首的王子乔轻叹一声:“宝剑锋从磨砺出。世子经此波折,何尝不是功德呢。”
河面上漂泊着,胶葛着,交叠着簌簌的金粉,水波映出一缕缕金光,折射变幻,秦淮河仿佛一条流烁起伏的光带。
“兰陵潘氏潘义之,预录洞真五指天金光洞,赐奠放心法《五行轮》一卷……”
潘氏诸人喝采雷动,潘毕口唇微张,吐出一座指甲大小的白玉台,顶风而长,广如田亩。无数火红色的珊瑚树耸峙其上,株株丈许来高,光彩溢目,腾起熊熊焰光。
“这是蜜玉磨成的玉粉!”豪门诸人中,有个识货的散修失声惊叫,恨不得冲上天空,去吞食云雾。
“敢问崇玄署各位道官大人,博陵原氏原安为何榜上知名?”柔糯的语声婉约响起,陶玉瑾排众而出,公开发问。
“啊呀,原安,我还没恭喜你比斗夺魁,再次名扬京都哩!”潘安仁忍不住又开端嘲笑。
一群潘氏贵女身披霓裳衣,手持金击子,翩翩跃上白玉台。“当……”一株珊瑚树被击得粉碎,响起天籁般的音符,袅袅回旋,听得民气醉神迷。贵女们挥起金击子,旋步曼舞,左敲右击。一株株贵重的珊瑚树回声碎裂,收回宫、商、角、徵、羽的美好乐律,汇成一曲《瑶宫花月夜》,缭绕秦淮两岸,婉转鸣响不断。
谢咏絮瞧也不瞧他,对支狩真道:“原兄,崇玄署择人不公,我会提请道门玉真会,重审此次预录名额!”
“这是蒙荫节的常例。”谢咏絮向他解释道,“一来以表道贺,二来彰显我世家秘闻,三来也有士族攀比争胜之意。”
“锵――”谢咏絮背后双剑猝然鸣响,出鞘半寸,凛冽的寒光刺得潘安仁皮肉一颤,笑声立止。
“一个穷山沟来的外来户,身份不清不白的,何况还获咎了潘少和谢少!”“可惜了,我倒是佩服他的……”
“蒙荫节不愧是大晋朱门的风华盛宴。”王子乔微微一笑,目光掠过远处的支狩真。一枚攥在手里的棋子,怎容他攀附道门,兴风作浪?
“潘孙儿何故发笑?”支狩真信手拿起一枚异果,好整以暇地剥去金橙橙的外皮,暴露鲜红多汁的肉囊,沾了沾青玉碟上的雪盐,细细咀嚼。
万众喝彩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举头走出,行以道礼,从崇玄署道官手上接过玉牌、紫符、金经,意气昂扬地登上青云梯。
“博陵原氏原天赐,预录太上神霄宗清微崖……”冲虚子念出最后一个名字,合上玉轴金卷。
王氏后辈擂鼓鸣乐,振臂狂舞,发作出潮流般不息的道贺声。王览大袖一展,一支尺许长的金色树苗跃现半空,不住动摇,敏捷化作一棵参天巨树,枝干金碧光辉,挂满一串串沉甸甸的金元宝,跟着摇摆收回“叮叮咚咚”的碰撞声。
“想必这是琅琊王氏的三宝之一――摇钱树。”王子乔轻捋长须,意态闲暇地举起酒盏。
王夷甫寂然坐倒,四周八方的耻笑、群情、诘责狼籍传来,如同万蚁噬心。世子剑败群雄,已尽了力,是他王夷甫无能啊!
支狩真掬起一捧水,指上立即沾了一层闪烁的金粉,竟是成色实足的赤金。他不由一楞,上好的黄金白白扔到河里?
“没错,凭甚么原公子得不到预录?”王凉米和诸多贵女忿忿不平,喧华不休,有些娇纵的乃至把瓜皮、果壳雨点般丢向冲虚子,破口痛骂贩子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