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倾月轻笑一声:“周处也许如此,那位小侯爷可一定啊。”以他炼虚合道顶峰的眼力,自能从原安那一番大要的作态上,感到出体内气血的奥妙停滞,从而窥出少年犹疑的心机。
“原安你是个利落人!”周处欣然接过肝胆,一阵狼吞虎咽,咬得血水溢流,嘎吱作响。
一杆庞大的长枪法相浮出周处背后,气势澎湃,锋芒摧人,与红缨长枪刹时合一。
“我败了。”周处昂首望向支狩真,沉声问道,“你还不足力么?”
这是由光转暗的绝妙一枪!
一种没法言语的热血充满他的胸膛。
他自嘲般地一挑浓眉:“前人云,‘朝闻道,夕可死。’本日之周处,已非昨日之周处。畴昔我行事孟浪,所作所为过分不堪,现在常常想到这些,便觉心中耻辱。原兄,杨柳居一事,我向你正式赔罪。”他语气竭诚,对着支狩真深深一揖,俯身不起。
“这二人很有豪杰相惜的豪放古风。”伊墨瞥见二人分食虎精肝胆,不由击节轻叹。
“轰!”枪剑交击,发作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河面炸开惊涛骇浪,水柱狠恶飙射。
周处手腕轻抖,长枪开端“嗡嗡”震响,枪身如同水面上的波光持续颤抖,枪尖溅出星星点点的寒光,交叉成闪烁的光晕。
周处蓦地长叹一声,寂然放下长枪,剑光也随之消逝。
波澜微兴的河面上,洒落点点金色光斑。周处安闲退后,与支狩真拉开间隔,长枪渐渐挺直。
他是要与本身公允一战。
蜿蜒的秦淮河上,光影班驳。赭红的夕照挂在远方的紫金山颠,映在周处视野中,闪现出人间最壮美的圆。
“那不是甚么打趣。是我傲慢高傲,仗势欺人。”周处正色道,肩头一振,红缨长枪弹射而出,“噗嗤”刺入虎精胸口,猛地挑出血淋淋的肝、胆,穿在枪头上。
周处眼神炯炯地直视支狩真,隔了半晌,沉声道:“当日杨柳居一会,亲眼目睹原兄剑威,我才幡然觉悟,本来天下之大,本身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
世人越听越奇,周处明显是来应战的,却变成了道歉送礼。他向来幼年骄横,现在却像变了小我,非常匪夷所思。
“这头虎精在北郊扰民,刚被我杀了,这副肝胆权当作周某的赔罪吧。”周处长枪一抖,递向支狩真,“原兄须得趁热吃,才有滋补奇效。”
二人兀自肃立,如同渊渟岳峙,与枪、剑的“动”构成奇妙的反差。
虎肝光彩赤红,亮如玛瑙,虎胆色彩碧绿,润如翡翠。肝、胆冒着腾腾热气,闻上去毫无腥臭,反倒披收回一阵阵芝草的暗香,明显是虎精一身精炼所结。
支狩真平静地看了一眼脚下的尸身:“周兄这是何意?”
周处高吼一声,枪势一去无回,像狠恶的暗中择人而噬。
周处怔怔半晌,忽而长声一笑:“能刺出这重生的一枪,周处夫复何憾?原兄,多谢你成全。”他伏身一揖,举头扛起红缨长枪,踏着一河晚照而去。
支狩真不由一愕,仓猝行礼,顺势扶起周处:“周兄言重了。当时大师不过是开开打趣,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