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吧。”支狩真感受着体内魔性的躁动,一会儿哀如死灰,一会儿肝火高涨,一会儿又茫然猜疑……如此动乱狠恶的情感窜改,令支狩真感觉不成思议,又充满了奇特的新奇感。
“如果他看到狗就杀,听到水就躲,碰到土就缠住不放,还是有一线朝气的嘛。”
支狩真又抛出一枚魔源,小七探头含住,“咯吱咯吱”地咀嚼了一阵,眉开眼笑:“公然鲜脆爽口,就是还不管饱。”
支狩真蹲下身,靠近黏液,闻到一股刺鼻的腥酸味。他试着用指尖蘸了一点黏液,不疼不痒,肠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揪紧,收回饥饿的腹鸣。他从速弹去黏液,起家时,目光偶然中瞥过床底。
“生于此界,我们早已被六合丢弃。”
“能坐得起螣衍巨鳅的船客,起码也是黄级魔人吧?”
淡蓝色的烟雾在两人中间飘零,烟味发苦,回味时又有点甜……
根据小七之言,九间“戌”号房各有一名船客,但想一一杀尽他们,谈何轻易?一旦对上玄魔,即是自寻死路。支狩真单独待在舱房,冷静考虑,忽而腹部狠恶抽搐,喉头一阵恶心,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小滩花花绿绿的黏液。
这是真罗睺癖好之物!
支狩真颇感荒诞,现在风声鹤唳,他正应谨慎躲藏,怎可主动招惹是非?但魔躯赋性又令他宁肯杀错,不肯放过,万一这些船客本就是追杀真罗睺的呢?先动手为强才够明智。
“真是个奇特的魔女哦!”萌萌哒眨眨眼睛,“出售了真罗睺,恰好还要奉告他,是感觉有愧吗?”
英招沉默地看着真罗睺,手指摩擦,一簇火星迸出,在指尖窜跃。她缓缓弯下腰,替他扑灭了螺桑叶卷。
整间舱房浑圆如卵,周壁是厚软的淡粉色肉丘,充满螣衍巨鳅的天然体纹。床榻靠着舱壁,仿佛也是三面环围的晋楚式样,铺着枯燥的兽皮褥子。
支狩真笑了笑,又细心问了些行船相做事件。黑船此行的起点是南瞻洲东部鸿沟的荒渊,途中停靠九次,用时十六天,以“之”字形的线路贯穿大半个南瞻洲。
支狩至心头蓦地一震,探手伸向床下,抓出螺桑叶。
“高朋先安息着,小七辞职了。如有事调派,只需将魔念送入晶石船票,叫喊小七的名字便可。”蝼烟灵扭动着钻向空中。
“是啊,多是些黄魔、玄魔,我还见过好几个地魔客人呢。”
苦蕨衣是以一种叫做苦蕨的罕见植物编织而成,能够抵抗打击,隔断魔念,但代价非常高贵,绝非手头宽裕的支狩真承担得起。他也并不在乎此物,打赏小七,不过是为了此后便利套些动静。
这是先前受了巨影邪祟的涉及,不知不觉留下的暗创,直到此时才发作出来。幸亏黏液吐出后,他胸腹镇静了很多,再未感到不适。
邪祟小娃娃的话倏而闪过支狩真脑海,贰心中微微一跳,目光顺势扫过邻近的舱房。“戌一”、“戌二”、“戌三……”黑船的客舱遵循十二地支排序,戌号舱房共有九间,莫非“见狗就杀”是指杀掉统统住进戌号舱房的船客?
真罗睺也是个奇特的魔人啊。支狩真苦笑着点头,沉着明智的本心压过了魔性:“荒渊是不能去了,那边必定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真罗睺中计。我们在别的处所下船。”说到此处,支狩至心头蓦地一跳,邪祟小娃娃说“听到水就躲”,荒渊的“渊”字,不就带水么?
支狩真神采变得阴沉,叶片在掌心收回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还包卷着一颗灰白的火荧石。他沉默好久,渐渐卷起一张螺桑叶,擦着了火荧石。
“真的想好了?入了我们这一行,随时会死,也会被丢弃。”英招站在他身边,英姿无双,像站在炽烈起伏的火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