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旧事,这些人,像天上的云影,无声飘过闪动的水面,一时历历在目。
“嘿嘿,是咱把他拉过来一起吃酒的。有张有弛,文武之道嘛。”刘伶笑嘻嘻地拽着支狩真一屁股坐下,举起酒坛,仰脖痛饮了一大口,笑道,“大哥,你晓得七弟一小我闷在屋子里,做甚么吗?”
“此谓‘天有星斗北斗,地有竹林七子。’交相辉映,天人合一!”
世人不等刘伶卖关子,就七嘴八舌地抢着答复:“存亡关头,虎狼环伺,原公子竟然有闲情高雅,对着铜镜涂脂傅粉,公然是一代奇士!”“真了不起啊!视存亡为等闲,视群豪为无物,不愧为竹林第七子!”
“我服了很多五石散,正需求行气运血一番,将药力化开。”嵇康手上的铁锤不断,“砰砰――咚咚――咣咣――铛铛――”落在铁块上,铿锵有力,仿佛一首顿挫顿挫的鼓乐。
支狩真如有所思,一下一下拉动风箱,火焰稳定地腾跃着。
“剑名丝竹,长三尺,宽两指,重七斤,以碧松金、寒翠铁、绿竹晶三种铁石相融,形如竹叶,锋锐轻灵,特别能阐扬出音剑术的能力,生出异响。七弟,你且试剑,瞧瞧手感如何?”待到白烟散去,嵇康探臂一抛,将丝竹剑抛向支狩真,脚下却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嵇康微微蹙眉:“七弟说这话就太生分了。当初你一剑斩杀小鹰王,何尝怪过别人扳连了你?你啊,性子过分老成,心机繁多,实在落空了很多欢愉。”
本来不是我想的那般……嵇康悄悄抹了一把汗:“想不到七弟小小年纪,已有萧洒不羁的大师风采。来,今晚我等放宽胸怀,与清风明月一同把酒言欢!”
“活着不是为了好,是为了欢愉,这才叫欢愉啊!”
“七弟公然也是个乐律知音。”嵇康长笑一声,大锤狠恶迅疾地敲击了十多下,“天下妙手为了金阙图录蜂涌而来,斗战将起,竹林成为众矢之的,我如何会不严峻呢?”
“可想要好好活着,不得深谋远虑,谨慎行事吗?”
支狩真深思不语,嵇康笑道:“不过七弟,为兄还是佩服你的。为了金阙图录成为天下之敌,你竟然一点也不担忧,另故意机爱美打扮,公然驰名流之风!哈哈哈哈……”
他们都喜好原安,喜好本身,对本身充满了各种期许。这让支狩真感觉心热,又非常忐忑多虑。他谨慎地绕过世人,沿着盘曲的溪水信步而行,垂垂走入竹林幽深处。模糊约约,闻声溪流的另一头传来“叮叮铛铛”的打铁声。
支狩真来不及叫停了,只得服从嵇康的叮咛,以一息之气来回推扯风箱,动员满身骨节弹颤,让嵇康的淬骨秘法开释出最大的能力。
支狩真温馨地听了一会儿,发觉到击打声偶尔的迟滞,忍不住问道:“大哥内心有点不安么?”
支狩真身躯的最后一根趾骨恰于现在完成淬炼,他不由自主地跃起,只感觉通体轻巧如风,镇静非常,仿佛飘飘欲飞。
嵇康敲击铁料的乐律也渐入佳境:时而如战鼓敲击,时而如雷电交轰,时而如金石激越,时而如风云吼怒,时而如暴雨,如急瀑,如碎雪,时而如铜锣如铁筝如金钹……
竹林内萤火流烁,叶影婆娑,一条明灭闪动的溪水穿林而绕。水面上,漂泊着点点莲花灯盏,随波摇摆光影。岸边的岩石大而平坦,干净泛白,摆满了各色生果好菜,丹丸药散。
“呲――”嵇康用铁钳夹住长剑,放入清冷的溪水。一股白烟升腾而起,烧得通红发亮的铁剑当即变成了一抹翠绿,在水中闪动着明艳动听的寒芒。
“七弟,你来得恰好,帮我拉一下风箱!”嵇康大声喊道,上身暴露,肌肉贲张鼓起,闪闪发亮的汗珠不时从脊背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