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陈操之!”汪县令瞠目道:“卑吏晓得,卑吏晓得,此子书法、音乐尝蒙桓参军和全常侍的赏识,桓参军还将柯亭笛赠与他——”
陈操之道:“这也属于检籍,还得要文书。”
陈操之上前道:“我就是西楼陈氏家主,检籍需有文书布告,请出示。”
葛洪道:“归去代我请安汪府君,就说丹阳葛稚川请他有暇来宝石山初阳台道院一晤。”
鲁主簿思来想去,临时没法对于陈操之,只要徐图后计,只要陈操之在钱唐县,那总有体例敲剥得他倾家荡产,葛洪又不能悠长庇护他,至于陈氏的荫户来福,就等七月检籍布告张贴后再去抓到县上来,当时看陈操之另有何话说?
两个胥吏一齐朝荆奴冲去,冉盛跳了出来,两手揪住二吏望后一搡,二吏踉跄数步,摔了个四脚朝天。
来德和冉盛看着那两个一起唾血的胥吏,内心真是畅快,放声大笑。
葛洪笑问:“汪府君觉得他是何人?”
两个胥吏捂着嘴,狼狈而走,固然还是不晓得葛稚川是甚么人,但面前亏吃不得,回到县上再说,绝饶不了陈操之和这个老道。
胥吏道:“为防备奸猾民户逃窜遁藏,故提早检籍——从速唤你们家主出来,私藏流民冒充荫户,应受重罚。”
陈操之道:“未有文书,那就不得私行检籍扰民,两位归去领了文书再来吧。”
葛洪正与一个风采超脱的美少年对坐相谈,短案上两盏清茶香气环绕,葛洪表示汪县令暂坐一边稍候,汪县令不知这俊美少年何许人,只听葛洪对那少年道:“老道这四十卷《抱朴子》从未示人,你既欲读,我便借你,五日借一卷,以便你誊写,另有,还书时老道要考你读书心得,若答复不称我意,下一卷便不借,哈哈,好了,你归去吧。”
陈操之快步来到坞堡大门前,却见两个官差胥吏在耀武扬威,一个道:“唤你们家主出来,我倒要看看钱唐陈氏何时成为高门士族了,竟然另有官府管不到的荫户!”
黄面皮胥吏一眼看到独臂的荆奴,喝道:“就是这个独臂老头,抓住他,看陈操之还如何狡赖。”
葛洪知陈操之体贴母病,便不再论茶,说道:“令堂体质衰弱,忧心郁结,脾胃虚冷,食辄不消,要治此病,除药物以外,还须有宽解之术,莫让令堂再有忧思。”
葛洪麻布道袍,童颜白发,七十五岁高龄背不躬、耳不聋,眼神清澈,行步健旺,后代传闻其善房中术,《抱朴子·内篇》亦有论及,但陈操之在初阳台道院并未看到丰年青女子,看来是讹传。
葛洪挽了少年的手送出院门,看着少年主仆三人下了岭方才回道院。
当即手书一方:生地黄十斤,捣烂取汁,和精面三斤,以日曝干,更和汁,每日用餐前,服数勺,一日三次,连服半月。
当日午后,两个挨了打的胥吏回到县署,向鲁主簿控告,鲁主簿当然晓得葛稚川是谁,悄悄吃惊,心道:“那陈操之如何又与葛洪有了友情?竟让一贯狷介不睬俗事的葛洪为他出面,葛洪名声极大、交游广漠,慢说是我,便是钱唐禇氏又何敢与葛洪作对!”
一个胥吏揉着后脑袋,斜眼瞅着葛洪,嘲笑道:“老道,我二人是秉公办事,如何是骚扰?你这老道说得轻松,一句认得汪府君便能够打发我二人归去,你昏庸了吧?老胡涂了吧?”
葛洪不知何时站到了陈操之身边,揽须笑道:“操之小友,老道明白了,这就是令堂所忧心之事,是致病之由——你既请老道来为令堂疗疾,那令堂这病因老道就一并撤除。”说罢,挥动着麈尾迈步上前,对那两个胥吏道:“老道与汪府君有旧,你二人先归去,莫在此骚扰,老道会致信汪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