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坦之为人端谨,敦孔教,好刑名之学,著有《废庄论》,建康名流爱护支道林,王坦之独非议之,以为林公抵赖,支道林辩才是远胜王坦之的,反击说:“戴油腻冠,穿布单衣,挟《左传》跟在郑康成车后,问是何物尘垢囊?”这是调侃王坦之学儒而无创见。
“精结为神,欲令神不死,当结精自守。”
陈操之恭立一旁,长揖到地,朗声道:“见过陆使君、全常侍。”
却听孙泰道:“大陆尚书之子陆禽现已拜卢道首为师,子重兄何不也师从卢道首,有卢道辅弼助,子重与陆氏之干系当可废除坚冰、得胜利德。”
祭酒原是汉魏官名,诸如博士祭酒、国子监祭酒之类,但孙泰所说的这个大祭酒却非官名,而是指统领本州郡道民信众的天师道道首,这个卢竦也是前年与钱唐陈氏、琅琊孙氏一起列入士籍的。
宿世陈操之看到这则“忿狷”,狂笑不止,但这个王述并非乱发脾气的人,其脾气率真,直言不讳,当初王导位高权重,朝堂议事时,老是听到一片赞美奖饰之声,王述却道:“人非尧舜,何得每事尽善!”与众阿附之声大悖,王导闻王述之言,谦逊而谢之;桓温权倾朝野,只要王述敢犯颜直语,桓温亦畏敬之——
孙泰意甚得意,说月尾将启行,又问陈操之:“听闻子重兄将入西府,不知确否?”
陈操之拱拱手,与三兄陈尚快步而行,冉盛与黄小同一高一矮跟在前面。
郗超笑道:“做个寻章摘句的文学掾岂不孤负了子重之才。”
陈尚问孙泰何时赴东阳郡丰安县就任?
傍晚时分,桓济率百余车、千余人来迎新安郡主,于青庐交拜,共牢盘进食、饮合卺酒,数十女郎送新安郡主登上画轮四望车,便往桓温在建康的府第大司马府而去。
经郗超引见,陈操之又别离拜见了尚书仆射王彪之和中领军桓秘,虽只寥酬酢数语,但言词明朗,气质温雅,王彪之与桓秘都对陈操之观感颇佳,不管哪个期间,俊美的表面、文雅的气质、明朗的说话都是寒暄的利器,更何况东晋这个最重容止风仪的期间!
陆葳蕤感觉这女郎有些面善,却又记不起在那里见过,待要细看,那女郎已经回身走了归去,问司徒府侍女,答曰:“此谢家娘子。”
现在陈操之亲目睹到这个年过三十还要坐在老父膝上的王坦之,若不是陈操之涵养好、稳得住,真要笑出声来。
陈操之与从兄陈尚上午辰时就来到司徒府,司徒府江左名流权贵云集,既有“大德绝伦郗佳宾”,又有“江东独步王文度”,王文度便是王坦之,扬州刺史王述之子,乃太原王氏的杰出后辈,弱冠与郗超齐名,现任司徒府处置中郎,陈操之之前虽未见过王坦之,却对王述、王坦之父子印象深切,《世说新语》里对王述、王坦之父子有出色的记录,王述性急,吃鸡蛋时用筷子戳,没戳中,就大怒,把鸡蛋朝地上一丢,鸡蛋滚来滚去,王述瞧着活力,就用脚踩,鸡蛋圆溜溜转动不好踩,王述更怒了,拾起鸡子猛咬,然后吐掉——
因桓温议迁都之事,王述被司马昱从扬州告急召回建康,以是王述也来插手了此次昌大的婚礼,与德高望重的尚书仆射王彪之一起作为婚礼的赞者。
陈操之道:“尚不肯定,大中正考核未停止,出息未卜。”
陆葳蕤抬眼望去,公然看到离着7、八丈远,陈操之正浅笑着与别人扳谈,目不斜视,温文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