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江小白做了一个梦。
盛开的桃花树下,老道摸了摸古琴,眼中的神光垂垂转为记念与不舍。
还是一身脏兮兮的青衣道袍,脸上还是是几分不羁的萧洒笑意。
一场浮生一场梦,想不到,两人的分袂,以如许的体例见了最后一面。
另有那石桌上的古琴!
或许是一个时候,或许是一天,一月,梦里的时候不知流逝,似没有起点,没有绝顶。
鸟兽虫鸣,突然起伏。
蓝天白云,春光温暖。
醒来时,眼角已泪眼盈眶。
老道边喝酒,如平常一样,边数落打趣江小白,还说些他小时候的趣事。
而远在数十里外里飞龙峰顶上,火光冲天,风声鹤唳。
……………..
老道脸上还是挂着笑意,看着江小白。
他站在西崖边,看着那山脚下粉色蔓开的云团,耸峙了半晌,眉眼间看不通透。
下一秒,老道的影子垂垂在氛围中淡了,那慈爱萧洒的面庞点点消逝在芳香嫣然的桃花树下。
春燕衔泥掠水,阳春三月报晓。
老桃终究开了,老道也走了。
梧桐山中,桃花树下,江小白穿戴薄衣。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头上粉色桃花。
待到次日晨光拂晓,院子里蓦地风起。
西崖,下方的峡谷崖壁上,一个个文雅小巧的身影在空中窜来窜去,热烈繁忙着。
那古琴,是老道一向放在亭子里,三年未动的那副。
……………
江小白看着来往欢畅的飞燕,转头一望山脚下的桃花里。
不知不觉,院子里的老桃花芽伸展,绽放出点点嫣然,随后傲然扑出芳香。
“生当夏花,死如秋叶,小子,你保重,照顾好小丫头。”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眼角挂着泪,又哭又笑,仿佛呆怔。
老道在梦里的音容笑容,放纵弹唱,在他脑筋里久久未散。
三月的一天早上,春阳破雾,金光万道。
老道纵情肆意,须发张扬,飞鸟相围,不知弹唱多久。
从藐视着江小白长大,有爷孙之情,有师徒之分的老道,在三月桃花开时,在一场托梦纵情后,便冷静在飞龙峰四方亭内化道,身化光辉花火,随风而逝。
蓝天白云下,似起了风,头上的老桃枝条簌簌,嫩芽颤栗。
过了一会,他回身回了院子。
他出了院子,去了西崖边,看了看。
西崖边模糊的落水声还是,只是忽多了几分热烈的叽叽喳喳声。
随后便在虚空中盘坐下来,双手合掌,嘴中传出了呢喃禅经。
五气三花,破茧成蝶!
他望了院子里的老桃一眼,花芽抽苞已月许,按理说早就应当开了。
山脚下,一片粉色蔓开,如云彩铺卷,芳香嫣然。
江小白五脏通光,头上三气于泥丸冒起。
“法法法元没法,空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曾说梦。有效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天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江小白不记得他在梦里说了甚么。
当真生如夏花之残暴,死如秋叶之静美。
月色下,火光上,一名青衣老衲端倪低垂,俄然呈现在夜色虚空。
颤音顿止,古琴声停。
桃花开时梅花落,那片梅林已化作落梅残枝,冷僻孤寒。
须发张扬,高山流水,弹唱惊空。
院子里,芽翠绿茏的桃花树下,老道来了。
土燕们时而爬升进山谷里的小树林,时而落到瀑布河道边,衔枝含泥,来往于石壁间。
俄然,两只大鹤齐齐收回一声悲鸣,竟双双爬升而下,坠入赤红火海中。
朝晨晨雾间的梧桐山,顷刻聒噪起来。
风停,鸟散。
老道笑哈哈地问他,你想听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