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韪之目瞪口呆地看着崔俭玄反客为主,硬是拉了杜士仪一块出去,好半晌才觉悟过来。恼火的他一捶身下坐榻,正筹算唤人去把这个率性的族侄叫返来,可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去岁蝗灾,今岁又是蝗灾,并且鲜明来势汹汹,要说作为一县父母官的崔韪之,天然早已焦头烂额。关于如何应灾,朝中至今都是众说纷繁,力主捕杀的当朝宰相姚崇看似占了上风,已经派出了捕蝗使到各地监督捕蝗,但是,反对的阵容却更加强大。不但同为宰相的卢怀慎以为捕蝗有伤天和,朝中很多大臣都是争相反对。传闻汴州刺史倪若水更是态度倔强,竟力拒朝廷派出的捕蝗使!
此时现在,后帘一动,杜士仪就只见一个比本身年长几岁的少年背动手大步走了出来。但是,他的目光在其美好俊朗的脸上几次扫了几次,却还是感觉其人雌雄莫辩,一时不由愣住了。
崔俭玄却没理睬那么多。他一脸兴趣盎然地盯着杜士仪,俄然笑吟吟地说道:“客岁去长安,我还传闻樊川杜十九江郎才尽命悬一线,当时候就想,不过少了一个能做几首诗的神童罢了,不敷挂齿,没想到本日相逢,倒是要刮目相看!”
等人近前,他便低声叮咛道:“你去嵩阳观探听探听,这杜十九郎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固然方才问话的是崔俭玄,但此时现在,崔韪之也已经被说动了。他这登封令是前年上任的,倘若客岁本年连发蝗灾以后,来岁还要再折腾这么一回,就算他是清河崔氏王谢著姓后辈,也必定要遭到连累。就在他最后踌躇之际,耳边又传来了杜士仪的又一句话。
崔俭玄特地从东都洛阳到登封县来,可不是为了看望他这个族叔,更不是为了到嵩山求神拜佛,而是奉了其祖母齐国太夫人杜德之命,筹算去悬练峰那位赫赫驰名的隐逸高士卢鸿那儿肄业!不过,崔俭玄看似一表人才,却脾气古怪,常日出口就常常获咎人,更不喜读书,最讨厌吟诗作赋,眼下必定是借着杜士仪那发起趁机迟延罢了!
和年纪略长的崔俭玄比拟,这少年郎身形肥胖,穿着与其说是简朴,还不如说略显寒酸,脚上那双玄色布鞋看上去都洗得有些发白了。但是,对方却没有如大多数世家后辈面见长辈上官时恭谦地低头低目,而是安闲与他对视,更让他惊奇的是,对方竟是在上前以后长揖不拜。
站在杜士仪身后的崔俭玄本来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可听杜士仪自陈大病病愈的颠末,又听到其说一力承担天谴报应,最后乃至许之以丰富回报,他的眼睛垂垂就瞪大了。比及眼看着杜士仪大步往县署外头走,他俄然如有所思地对着中间侍立的一个从者勾了勾手指。
“不瞒明公,我一度身染重疾,以是舍妹将我带来嵩山求医。现在得天之幸大病病愈,我便一向住在峻极峰山脚。得知去岁蝗灾才过,本年又是飞蝗害民,乃至于谷贵伤民,拿着钱都买不到米面,我本日方才进了县城来,却发觉所见比所闻更加严峻,以是不敢坐视!”见崔韪之稍稍为之豁然,杜士仪便减轻了语气说道,“并且,不是我危言耸听。今岁已经不再仅仅是需求尽力捕蝗,而是需求尽力治蝗,不然极有能够来岁飞蝗又卷土重来。如此比年来去,赤地千里,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不错。”
“本来是因为担忧违天和,遭天谴。”顿了一顿以后,杜士仪便浅笑道,“倘若因为这个,你们大可不必担忧。本人京兆杜陵杜十九,本来已是大病缠身的必死之人,由舍妹带我到了这嵩山嵩阳观求医。但是,医药尚未求得,我却因为舍妹心诚,得冥君庇佑,先君托梦,因此再续寿元得见天日。我能够安安稳稳过本身舒心日子的,现在不过是为报冥君恩德,这才揽下捕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