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便夺了弟子的权,把人罚去打杂,比及那中年羽士低头沮丧辞职而去,宋福真方才对孙子方欠了欠身道:“若非子方你恰好返来,也许此事我还会被蒙在鼓中。便请子方前去看望一下那对兄妹,这大雨当中走一趟,传染风寒却非小事。既然那儿有病人,无妨预备些药材及补益元气的东西,唔……本观在峻极峰上的崇山别院,安好得很,无妨借给他们兄妹养病。如此一来赔情诚意实足,二来崇山别院是嵩阳观的处所,不虞有外人打搅。”
“是。”
老者闻言,点点头如有所思地悄悄捻动着下颌髯毛,随即才笑吟吟地说道:“子方为人最是惜名,方才被我言辞一挤兑,恐怕这会儿已经去见宋观主了。他既是让你带路,你就好好跟着再去瞧瞧。我道家虽没有佛家那一套因果报应之说,但既然我做了好人,便干脆好人做到底吧!”
“是,仆人翁。他们便住在峻极峰脚下的草屋中,间隔嵩阳观不过是一刻钟的路途,只是雨中路不好走,以是来回迟误了些时候。”
此话尚未说完,宋福真也好,孙子方也罢,听到杜士仪的病由,全都为之一愣。紧跟着,孙子方却厉叱道:“荒诞,嵩阳观这嵩山第一观的名声来之不易,如果被外人瞧见广加漫衍,不说崇唐观这后起之秀正虎视眈眈,就是太一观等汗青远比嵩阳观长远的,莫非便会袖手旁观?京兆杜陵杜氏乃是王谢,若观中真的经心极力,即便有万一,莫非人家还会讹到观中来不成?”
“那位杜小郎君的先君倒是一心惦记取儿子。有如许的先君福荫,杜小郎君还是个有福人啊。”
宋福真顿时把脸一沉:“以是你便把人拒之于门外?”
“仆人翁,孙道长,他们是慕名而来嵩阳观求医的。本日那杜小郎君传闻身患重疾,一度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以是其妹携青衣不远千里将其从京兆带到嵩山求医。但孙道长不在,观中就婉拒了他们。本日其妹又到观前跪地苦求,恰逢山雨仍不肯拜别,岂料那杜小郎君竟古迹般规复了过来,故而让青衣带路到此,将杜小娘子接了归去,以是方才有此前相借雨具一事。”
统统宫观当中,建于隋初,北临峻极峰,宫院数百间的嵩阳观,天然是最得天独厚的。想当初高宗亲祀嵩山之际,就曾经住过嵩阳观,一时嵩阳观名声大振,前后几代观主都是朝廷敕封,长安洛阳的达官权贵来往不断,宫院年年整修,更加显得宏奇峻伟。
出了精舍的孙子方倒是面露阴霾。此番他赶到露台山,使尽浑身解数,方才将这位和其师一样名动天下的宗师请到嵩阳观,一起上论道谈文,极其投机,再加上嵩阳观是其先师曾经住过的处所,他本来有很大的掌控能把人留下。可谁知临到观门,竟然碰到了如许一桩事!更何况正如老者所说,那杜氏兄妹自陈京兆杜陵人氏,若真的出自樊川杜曲,嵩阳观此举传开,无疑是自损申明!他是不在,可观中会医术的羽士又不止他一个!
居中的主位上,现在正盘膝坐着一名身穿道袍,鬓发霜白,下颌飘着几缕长须的老者。乍一看那发色,老者仿佛有五六十的年纪,但细看其面庞,倒是边幅清奇面色红润皱纹寥寥,一双眸子闪动着湛然神光,仿佛又只四十许人。见司马黑云趋前施礼,他就含笑问道:“把人送到家了?”
“道兄所托之事,本日本来眼看要大功胜利了。但是,就因为本日雨中在嵩阳观前碰到一双兄妹,司马先生一时怜悯之心让从者护送了人归去,成果却问出了匪夷所思之事。他们是来这儿求医的,可观中人此媒介辞推委也就罢了,本日更是听任那mm在雨中跪地苦求而不管不顾!若非那做兄长的俄然本身病愈,而不顾统统在雨中赶了过来接人归去,只怕今次说不定就要出性命了。道兄,嵩阳观有现在的名声来之不易,如此糟蹋怎对得起历代先人,更不消说还落在了司马先生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