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夫人驳然大怒,她冒死节制着本身,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皇后的话,老身都记得了。现在老身却有一事儿,要求皇后成全。皇后说得极是,为人后代,的确该尽孝道。琬儿进宫已经数日,当初原是因他身子不好,才留了下来。现在既已大好了,他也该去昭陵,与他父母一处,为他祖母尽尽孝心了。”
武后又好气又好笑:“好,你去找阿耶,快去快去。晚了琬儿可就随你祖母走了,到时若又赖我,我但是不依的。”
“阿娘,我不让琬儿走,我要琬儿陪我。”公主抱着武后的腿,一边哭一边苦苦要求。
荣国夫人一把搂住琬儿,满腹酸楚再也节制不住,颤巍巍唤了声“我不幸的儿”,眼泪便流了满脸。
荣国夫人的脸有些发白,她也沉默了半日,却也没甚么话好说,只携了琬儿一齐礼道:“老身辞职。”
武后劝道:“阿娘,昭陵虽在九山中,倒是到处仿照皇城而建,并不比宫中差甚么。敏之才刚经丧母之痛,青山绿水中,散散心也是好的。阿娘何必非要将他拘在京中?”
武后耐着性子解释:“在阿娘的内心,没有甚么比陪月儿更首要,因为我是你阿娘。但是琬儿不是,琬儿是你表兄的儿子,是你姨母的远亲孙子。你姨母生前,待琬儿最好了。现在她不在了,琬儿最首要的事儿,是去送你姨母最后一程。不但琬儿,统统的后辈,都应当如许做。这是孝道,也是端方。”
“既然如此,另有甚么是比陪月儿更首要的?”公主再次打断了武后的话。
“阿娘扯谎。”公主用力挣开了武后,“阿娘就是扯谎。说陪月儿最首要,几时陪过月儿了?刚才还说统统的后辈,现在又说是远亲。阿娘不让我去,我去找阿耶,阿耶最心疼我了,必然会答允我的。”
宫人告罪不迭,走得却更快了。
公主与琬儿正玩儿得高兴,传闻荣国夫人要接琬儿出宫,公主一下子就不欢畅了。
公主尖声道:“阿娘不是说,月儿是最首要的吗?莫非阿娘在扯谎?”
公主皱着眉头,想了想,俄然道:“姨母待我也很好,我也要去送姨母最后一程。”
公主气得涨红了脸,撒开小腿跟在前面,一起上气咄咄地嚷着:“你敢不听我的话?细心我奉告阿耶,看他如何罚你。”
荣国夫人毫不考虑地回绝了武后的美意:“皇后存候心,老身虽一把年纪,身子骨倒还结实。我自会亲身送琬儿去昭陵。你姊姊辛苦一辈子,就留下了这么一个远亲孙子,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阿娘,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想开些罢。何况,敏之到底只是你的孙子,中间隔了一辈儿了,倒是姊姊的儿子。姊姊岂有不疼本身儿子的?她能留下如许的遗言,想必自有她的考虑。姊姊虽是阿娘的女儿,但逝者为大,这里却得以姊姊的意义为尊。”
武后望着荣国夫人头上白发,叹了一声:“阿娘再等等,再心急,也不急这一时,领了桑椹膏子再走不迟。”
武后望住荣国夫人,沉默了半日,缓缓隧道:“阿娘既已盘算主张,那便由你罢。”说完便命宫人去领琬儿过来。
“琬儿,你别跟她们走,你给我站住。你再不站住,今后我就再也不跟你玩儿了。”见琬儿并未听她的,公主噘了嘴,握了拳头威胁道。
荣国夫人嘲笑一声:“何必?皇后若到了老身这般年纪,却孤独一人,身边连个晨昏定省的人都没有,便晓得何必了。何况,容老身大胆问一句,若敏之并非你的侄子,而是你的远亲儿子,辟如五郎六郎,你可舍得让他留在九山中刻苦?”
荣国夫人一味蛮缠,武后终究沉不住气了,她眉头一蹙,也嘲笑了一声:“为人后代,为父母守陵,原是应尽的孝道,如何到阿娘这里,就成了刻苦了?身为后代若都这么说,让那些长年驻守昭陵的将士情何故堪?至于五郎六郎,更不劳阿娘顾虑,他们总要在我百年以后,才去九山。到时候三月也好,三年也罢,甚或十年八年,都是他们的孝心。我既已闭了眼,哪另有甚么舍得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