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城垂着头,低声道:“师父,弟子只是临时摆脱了天一门的追杀,这一两日,他们随时能够过来。”
十步以内,捂着胸口,踽踽前行的男人脚步一顿,抬眼看了过来。
沈南城明知故犯,徐清风真想一巴掌呼畴昔,问问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霹雷――”
历元劫,寿元可增至二百,至问道,再得一百,一甲子真不算多。
内里风雨交集,这个时候来找他,怕是出了甚么事。
半晌后,徐清风神采阴沉,翻手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暗金色丹药,冷硬道:“吃了。”
七月初三。
冰冷的雨珠溅在脸上,阎小楼望着远处朦昏黄胧的山影,脑筋复苏,一颗心却越来越不循分。
二十年了,他一走就是二十年,二十年间消息全无。要不是魂牌还在,他几近不晓得平生最对劲的弟子到底是死是活。
徐清风皱着眉头,仓促拉开房门。在昂首的一顷刻,忽的就怔住了,嘴唇一颤抖,震惊道:“南城?”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幕深处,一点灯火正悄悄晕开。
阎小楼如临大敌,对方却只是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又渐渐站起家来,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惨白的指节扣在门板,声音仿佛比昔日更加沉闷、压抑。
……
按他师父的话说:“你大师兄、二师兄资质聪慧,从天元到问道,只花了三十五年。天官也就是开蒙太晚,这才比两位师兄稍逊一筹,用了近四十年。你……你嘛,若肯用心,一甲子内或有所成。”
这件事,不管从是家规还是公理上说,错都在沈南城。如果天一门的人就此干休,那也就算了,如果他们敢找来……
算上他,尸王谷第十二代弟子统共有一十八人。除了一去不返的大师兄沈南城、二师兄薛枫,就只要白日官如愿修到了问道境。
又走了几步,也不知如何,那人俄然一矮身。
仙路漫漫,其修远兮。
尸王谷传世千年,立有三律五戒。五戒之首,便是不得盗取、炼化修士遗骸。
阎小楼头皮一炸,两排牙齿高低一磕,一股近似铁锈的味道快速散开。
“弟子……”沈南城悄悄换了口气,又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弟子违背门规,掘了天一门祖坟,被人追杀至此。”
一声轻唤,竟让徐清风晃了下神儿。
“胡涂!”
可阎小楼在人间厮混久了,一时转不过弯来。在他看来,一甲子,那就是整整六十年,到时候他都快八十了。
白日官自不必说,贾落第也一贯关照他。四师兄屠蛮固然脾气暴烈,沾火就着,却向来没跟他瞪过眼睛。就连总喊他“大牲口”的季嵩年,常常背着师父寻食返来,也不忘给他带上口吃的。乃至是整日如游魂普通,传闻很不好相处的林三三,也未曾难堪熬他半点。
将人带起来,徐清风抬手他扣住脉门,一丝真元随之探入。
阎小楼腰背一紧,搭在窗口的左手微微一勾,一张引雷符已悄悄夹在指尖。
阎小楼挑开窗户,下巴颏儿往肘窝一枕,恹恹的叹了口气。
另有他师父,那种长辈对长辈的照拂、体贴,完整不掺半点水分。
不告而别,会不会太伤人?
扶着矮桌的左手微微一收,沈南城深吸口气,连头都没抬,直接跪了下去:“弟子无能。”
一番话坦开阔荡,倒把徐清风说愣了,紧接着,一股肝火腾地烧了起来。
阎小楼细心辩白了一下,阿谁应当是师父的房间。
他来尸王谷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与一众师兄也都混了个脸熟。
他去哪了?
阎小楼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看了半天,俄然觑起眼睛,眉宇间蓦地暴露三分凌厉。
刹时就被浇成落汤鸡的阎小楼站在屋前的空位上,孔殷的四下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