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先把“卖身葬母”那段细细说来:“看上去是因贞烈节孝一时义愤的行动,尹某细细一察,才知顾女人闹这一出之前,实则是早做了安排,比如古槐附近的村集,不管庄户还是乡绅,早在诽议顾氏宗家欺逼族人,若没有老爷出面,这些人当然不会为了与己无关的孀妇孤儿,出头和顾氏宗家实际,但只要老爷动意,究查顾氏,这些人必定也会落井下石,顾大女人清楚是晓得操纵言论造势,形成宗家的压力。一个弱女子,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之下,竟然还敢算计宗家,为亡母讨回公允,这一点,就是多少大师闺秀都不如的。”
赵兰庭终因而侧头躲开了尹先生的“手钳”,抬起书册往他手臂上一打一架,似笑非笑:“藜苋兄,再是多时未见,也不消脱手动脚吧?”
可就算尹先生忙得连老婆的面都几天不见,这日他从衙堂回到书房时,一眼瞧见傍着直棂半窗坐着,正悠落拓闲品着茶水,手持一卷书册的赵至公子兰庭少爷时,还是讶异得被门槛绊了脚,刚站稳就直揉眼,揉了眼仿佛还是不自傲,快步靠近,伸手就去捏赵兰庭的胳膊,又抬了手,张着指头,冲着脸就伸畴昔。
这就是尹寄余的观点,他并不以为赵兰庭成了晋国公的孙婿,就会有损宦途。
对于这位大爷的一本端庄,尹寄余只能付予呵呵一笑:“大爷是个甚么脾气,就别在尹某跟前扯甚么礼法为上的幌子了,怕不是在北平,也受不住晋国公的一再逼婚了吧?”
“不俗得很。”尹寄余突而就眉飞色舞起来:“因着两件事由,鄙人倒是目睹过顾女人的容颜,确确是可贵一见的妩丽,更可贵是,顾女人虽说也是世族出身,先君读的是圣贤书,走的是经济途,顾女人却没有世家女子扭扭捏捏的行事,虽说有绝代姿容,又很存几分男人的豪气,办事相称果断。”
“那大爷就这么由得老爷和夫人的算计了?”尹寄余撇嘴点头,在他的认知中,赵大爷可不会如此乖顺。
尹寄余终是一叹,竟不再用“大爷”相称:“迳勿奉从顾老遗言,舍弃者不但自幼志愿,就连婚姻,也怕是要让步捐躯了,尹某这一叹,是哀伤倘若迳勿顺服于父母之命,万一不得情投意合的女子,岂不余生遗憾。”
“莫非迳勿的心愿,是得知心男人相伴?”尹寄余惊悚的瞪眼:“这、这、这……大爷不会感觉鄙人……”
他的手指,抚着白瓷茶碗光亮的坯壁,抬眸看向尹寄余:“晋国公偶然涉入储争,与我并非同路之人,我又何必扳连董公,孤负董公一番赏识。”
“你还漏了一点。”赵兰庭也是微微蹙眉:“仅凭蛛丝马迹,又就算把张冲抓了个罪证确实,顾女人怎能鉴定主谋必然就是顾华英而非顾老太太,要知这件事,若真与顾华英无关,顾老太太就算因为罪过透露心慌意乱,也必然会为顾华英辩明。”
就又把揭穿顾华英暗害性命,逼得顾长荣让出宗长一名的事件也细细诉来。
藜苋不是尹仁兄的字,是他本身拟的号,取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的意义,很受赵太师的承认,却被赵大爷讽刺为自矝,回回以此作为称呼,都带着些讥趣。
“你想太多了。”赵大爷冷冷刮了自作多情的尹先生一眼。
赵兰庭反客为主,借着尹寄余的“小江团”,斟出一杯给他:“老爷写了信来,让我往汾州侍疾,我当然不敢担搁,至于让仁兄舍了眸子子往地上丢?”
“晋国公确然对我青睐有加,热忱似火。”赵兰庭倒是承认了这话。
尹寄余笑道:“确然,要不是尹某对峙,老爷的确不会插手,顾女人的策划也就落空了,光是这一件事,顾女人也算歪打正着的话,接下来,她一见有了转机,就不肯再让顾氏宗家满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