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景面前一黑,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老臣见过华世子,老臣在府衙理事,接到报案,说醉仙楼有歹人行凶。时近重阳,衙门口要共同禁卫军做好国宴的保护事情,事件繁忙得很,老臣只好亲身带人赶过来,不料那凶徒一矛挑了捕头,老臣担哀伤者更多,这才命令放箭,射杀凶徒!”
简少华头戴青玉冠,穿戴月红色快意暗纹织锦滚花袍,腰系同色同质宽边锦带,以白玉环作扣,垂挂两条月白丝绦,外披一件玄色丝绒大氅,徐行走出去,于淡色的清雅贵介之气中,更有飘然尘凡之上的安好悠远。
老鸨大惊失容:“孔大人,射不得箭,射不得箭!”紧跑两步,凑到孔文景跟前,抬高声音道,“那女子是信王府的世子妃!”
简少华双眸瞬也不瞬地望着衣不蔽体的乔曼玉,咳了两声,解下身上的大氅,一步一步向高台走去。
孔文景爬起来给简少卿施了一礼:“老臣见过卿世子。卿世子曲解老臣了。”
孔文景见凶徒如此残狠,发展数步,把手一挥。喊道:“上弓箭!”
老鸨赶紧点头:“孔大人说得极是!”
孔文景拔出就近衙役的腰刀,摆布连劈两刀,口中喊道:“放箭,放箭!”
孔文景一进大厅,环顾一圈便已明白,翻倒在地的嚎哭声有点儿假,可那伤筋断骨一点儿也不假,看着高台上飞舞的锦帘,听着似痛似恼又似喜的长吟,孔文景的脸黑了下来,风月之地行风月之事,本无可厚非,可不该明白日跑到别人家地盘来宣yin,不该打死打伤这么多人,这凶徒真的很凶!
简少卿惊叫道:“那,那,阿华哥,那不是你的贴身侍卫,嫂嫂的车伕,安二吗,他,……”信王府的暗卫以暗的谐音安为姓,暗卫的统领叫安一,安二是副统领。
乔曼玉突听得简少华的声音,胃里猛地一阵阵痉挛,立即有翻江倒海的恶心打击着她的神经,她翻身趴在高台边呕吐,倒是一番面红耳赤的干呕。
简少华淡淡道:“我现在不晓得,不过,会弄清楚的。这里的事,交给你了。”抱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乔曼玉,缓缓来到定国公府的小马车前,将乔曼玉放进车厢。
简少卿踏着方脸车伕的胸口,收起了平日的温雅淡泊,冷冰冰道:“为甚么犯上?”
乔曼玉泣不成声:“阿华,阿谁,阿华,没,没,没得逞的。”
年近古稀的孔文景是当目前堂上的一朵奇葩,有外号“孔阎王”,从诸侯南楚,到南楚帝国,从先帝,到争抢大位的各个皇子,到今上,孔文景在京兆府府尹的位置上一坐四十四年,好似屁股被强胶沾住了动不得半分。可从另一方面说,京兆府是各州府中权力最大也最发挥不开的州府,长安城里勋贵豪强数不堪数,随便扔个砖头不定就砸一个六品官员四等子爵。孔文景稳坐至今,没有长袖善舞的独门手腕是不成能的,今上即位二十年也没换人,数次告老都被采纳,可见在天子眼里,一时半刻还是无人无能得了这京兆府府尹的差事。
孔文景绝望地闭了眼,接下来就等着信王府的雷霆大怒吧,这里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方脸车伕擦了擦嘴角的血:“安二没有犯上,安二如果犯上,躺在地上的就不会是安二。”
孔文景老寒腿一软,差点儿瘫到地上,声音发颤:“大娘子,这可不敢瞎扯!这是要掉脑袋的!”
血往上涌,握紧的拳又松开。简少华默运内动,一阵撕心裂肺的狠恶咳嗽以后,鲜血如箭喷出,洒在月红色的衣袍上,红艳如梅,一缕血线沿着嘴角缓缓流下。简少华容色凝重,深深地呼吸,悄悄地驻立,凝睇着乔曼玉,目不转睛。专注得仿佛要将乔曼玉永久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