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一听,忙放下扇子,去搬放在窗下的两个冰釜。
沈默凌俯身在她耳后轻语,吐出的气味炽热,烫得她浑身一颤,无认识地抓紧了身下鸳鸯戏莲纹的锦褥。
以后不久,大伯一家,以照顾她的名义,住进了护国公府,然后毁她名声,夺她婚事,抢她财产。
她如何对得起阿爹阿娘生前对她的宠嬖庇护?
碧桃在旁瞧着,只觉心惊。
不想,一朝睁眼,竟又回到了及笄之年。
不错。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视线微抬,晃动手里的葵扇,朝外涣散地扫了一眼。
苏念惜悄悄一掀视线。
她理了理身上的素色齐胸襦裙,带着几分疲软的哑意,懒洋洋地说道:“去将冰釜搬得近些,热得慌。”
一入眼瞧见她通身素衣似仙尘,却懒然媚态若妖媚的风骚姿势,顿时一惊。
“郡主。”
苏念惜靠在榻上,快速勾起了唇——来了。
郡主本就生得沉鱼落雁,却不至于这般妩色逼人。可自打半月前郡主落水醒来后,便仿佛是那初春迎寒突然开放的迎春花似的,一日比一日更美得叫人底子挪不开眼睛。
苏念惜接过那绿瓷厚釉的莲斑纹茶瓯,渐渐地饮下后,又懒懒地用手里的葵扇点了点窗外。
苏念惜斜睨着这位宿世里与她的未婚夫宋沛河暗通曲款,却以护国公府名誉为逼,叫她让出婚约,最后胜利嫁去宋家做了宋家主母的二堂姐。
碧桃笑意微敛,看了眼外间炙烤般的日头,道:“还在外头跪着呢。奴婢瞧了,她晒得都发昏了也没敢偷懒儿,倒是悄悄地哭了几声。”
清雅清幽的水榭内俄然传来刺耳的鼓噪声。
“念惜……”沉重的喘气声自耳边响起。
苏念惜轻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葵扇,浅浅的风撩起她鬓边一缕微散的发丝。
在她抵挡之际,却以阿爹与塔塔族朋友私交甚密的亲笔手札为威胁,如果不听话,就告密阿爹私通外族叛国之罪。
坐在榻边正悄悄打着扇子的碧桃轻笑起家,瞧见她额头津津汗意,忙掏了帕子给她压了压,一边低声道:“但是又魇着了?”
她想起畴前郡主笑念的话本子的两句词——国色天香,傲骨天成。
苏念惜斜靠在黄花梨木雕鱼戏莲叶的美人榻上,双目轻阖,纤浓睫毛于睡梦中若蝶翼悄悄震颤,在她白净细致的眼睑下方投出一片淡青色的暗影。
说着,不顾碧桃的禁止,一把翻开百草织金的门帘便走了出去。
为了阿爹的名声,当时已名声尽毁的她,只能屈就,只能低头。
宿世,她受尽算计叛变,在沈默凌身边如禁脔普通困了十二年,终究得知独一在乎的外祖母早已死于苏家大房之手后,她再无可恋,当着沈默凌的面,饮下了能叫人穿肠烂腹的毒酒。
沈默凌滚烫的掌心按在她的胡蝶骨处,如同一从烈火突然腾起,顺着她的脊椎骨一起肆意猖獗地伸展下去,将她整小我都炙烤于极致的颤栗中燃烧殆尽。
面上却摆出一副靠近的模样,绕过象牙雕镂空八幅屏风,来到苏念惜的美人榻前。
苏秀清眼里闪过一丝恼火,却很快又摆出笑容,径直走到窗下,推开半掩的窗扉往里一瞧,顿时大声道:“你这贱婢,六娘不是已醒了?你竟还出言禁止,莫非是想诽谤我们姐妹不成?!还不快给我让开!”
苏念惜自拿起葵扇,渐渐地晃着,面前还闪现方才梦中宿世的幕幕光影。
而她,沦为沈默凌的禁脔,受尽虐待十二年,眼睁睁看苏家长房住着她的国公府,享用本该属于她的统统,过得锦衣玉食朱轮华毂。
——这贱丫头,如何愈发都雅了!
“六娘可在此处么?哎,你这混账,没瞧见是我来了么?竟然连我也敢拦!把稳我禀了我娘将你发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