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道隋亡为此河,今已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李恪心中还在想着此事,河面之上,就在李恪所乘大船的一侧,竟俄然传出了一阵婉转委宛的琴声,传入了李恪的耳中。
“铮、铮、铮...”
李恪乃李世民亲子,当朝亲王,大唐能给李恪的绝对是前隋给不了的,李恪倒是不担忧有人说他顾念前隋,企图复辟,可如果有人借此弹劾他不辨善恶,不分忠奸也够他烦心的了。
王玄策听着李恪口中缓缓念出的诗,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眉头微微一皱,对李恪道:“殿下这诗倒是不错,只是这立意怕是很有不当之处啊。”
王玄策好琴,而王玄策对着琴音的评价极高,李恪不由对着操琴之人也来了兴趣,因而李恪循着琴音传来的方向转头望去,公然,在李恪所乘的大船以后,正有一艘小了些的花船跟在他们的左后侧。
“诺。”李恪有言,身后掌帆的船夫得令,下去请人去了。
李恪虽幼年,偶然行事也不免带了些少年心性,但他能总能怀谦逊之心,哪怕是当初面对他这么一个知名小卒时亦是如此。
王玄策道:“这话如果自旁人丁中说出自无不当,但殿下身份分歧于旁人,殿下的话如果叫旁人听去,恐肇事端。”
出了长安李恪心中畅意很多,王玄策又是他的亲信,李恪说话自也不必过分拘束,李恪对王玄策道:“炀帝三挞伐高丽是过,巡幸江都是过,擅杀忠良是过,大兴宫殿也是过,但这修造运河功过如何,自有千古史册去说,却不知本王之言不当在那边?”
王玄策是真正的好琴之人,他听了河面之上传来的琴音,又听了李恪的赞叹之语,对李恪道:“这琴音哀转凄婉,既切切如雨丝,又绵绵如江河,深得此曲三味,恐怕就算是京中名家琴师也一定能有此成就。”
李恪看着跟着他们前面的竟是艘花船,因而对王玄策问道:“摆布行水路无事,先生也极喜这琴音,本王便请这船中乐伎上船奏上一曲,打发时候如何?”
来人女子眼如新月,眉似春柳,身着浅紫色轻纱及地长裙,腰束花带,发髻盘作双环望仙样,鬓下垂下的发丝跟着轻飘飘的衣角随风扬动,自是姿容窈窕,仙姿佚貌,倒是大大地出乎了李恪的料想。
这艘花船虽未挂船旗,但平常百姓人家的行船不会是这副打扮,这艘花船多数就是青楼女子所乘,既是青楼女子,李恪请来为他们弹上一曲也并无不成,故而李恪有此一言。
“我生之初尚有为,我生以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兵戈日寻兮门路危,民卒逃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至意乖兮节义亏...”
王玄策之言,不过就是担忧李恪因出了长安这是非之地便放松了警戒,故而提示道。
除了正在船面上掌帆的几位船夫,李恪的身边再无旁人,陪在李恪身边的便只要他的楚王府司马王玄策。
眼下的运河大要固然看起来还算温馨,但李恪晓得,他不日便将到达扬州的动静恐怕已经到了江都了。
李恪之母杨氏为前隋帝女,李恪便为前隋炀帝外孙,身怀两朝皇室血脉,李恪的话如果叫叫真的人听到了,传了出去,实在费事地很。
李恪本来只当来人是专在这运河之上为人唱曲儿谋生的乐伎,想必样貌不会太好,不然又何需求这般辛苦,每日在运河之上流落受累,可当船夫带着乐伎呈现在李恪的眼中时,李恪却一下子愣住了。
不过王玄策所言不当之处却不在李恪之言本身,而在李恪其人。
自打李恪在洛阳登船,一起顺水,先往东,再往南,不过三日多的工夫,便过了郓州,比之骑马倒是便利省力上很多,李恪站在大船的船面之上,看着运河之上来往如梭的船只,脑海中不由想起了这首《汴河怀古》,便轻声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