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大踏步赶将出来。阿谁捣子迳奔去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钻将来。武松却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蒋门神固然长大,远因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来,那步未曾愣住;怎地及得武松虎普通似健的人,又故意来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内心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来。
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夙起来洗漱罢,头上裹了一顶万字头巾;身上穿了一国土色布衫,腰里系条红绢搭膊;上面腿□【字形左“角丝”右“并”】护膝八搭麻鞋;讨了一个小膏药贴了脸上“金印”。施恩早来请去家里吃早餐。
仆人排下大碗,将酒便斟。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便起家。仆人仓猝清算了器皿,奔前去了。武松笑道:“却才去肚里发一发!我们去休!”
当日施恩来见武松,说道:“本日且未可去;小弟已令人探知这厮不在家里。明日饭後却请兄长去。”武松道:“明日去时不打紧,本日又气我一日!”
施恩听了,想道:“这欢愉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地步,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时,刚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边。――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武松大笑,道:“你怕我醉了没本领?我倒是没酒没本领!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领!五分酒五分本领!我若吃了非常酒,这力量不知从何而来!若不是酒醉後了胆小,景阳冈上如何打得这只大虫?当时节,我须烂醉了好动手,又有力,又有势!”施恩道:“却不知哥哥是恁地。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出事,是以,夜来不敢将酒出来请哥哥深饮。既是哥哥酒後愈有本领时,恁地先教两个仆人自将了家里好酒,果品淆馔,去前路等待,却和哥哥渐渐地饮将去。”武松道:“恁麽却才中我意;去打蒋门神,教我也有些胆量。没酒时,如何使到手腕出来!还你目前打倒那厮,教世人大笑一场!”
话休絮繁。武松、施恩两个一处走着,但遇旅店便入去吃三碗。约莫也吃过十来处酒坊,施恩看武松时,不非常醉。
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义。”问道:“过卖,你那仆人家姓甚麽?”酒保答道:“姓蒋。”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那妇人听了道:“这厮那边吃醉了,来这里讨野火麽!”酒保道:“目睹得是个本土蛮子,不免得了,在那边放屁!”武松问道:“你说甚麽?”酒保道:“我们自说话,客人,你休管,自吃酒。”武松道:“过卖:叫你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酒保喝道:“休胡说!这是仆人家娘子!”武松道:“便是仆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那妇人大怒,便骂道:“杀才!该死的贼!”推开柜身子,却待奔出来。
施恩当时办理了,教两个仆人先挑食箩酒担,拿了些铜钱去了。老管营又悄悄地选拣了一二十条矫健大汉渐渐的随後来策应,都分付下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来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气正热,却有些轻风。武松酒却涌上来,把布衫摊开;固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非常醉的,前颠後偃,东倒西歪,来到林子前,仆人用手指道:“只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旅店。”武松道:“既是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