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夙起来洗漱罢,头上裹了一顶万字头巾;身上穿了一国土色布衫,腰里系条红绢搭膊;上面腿□【字形左“角丝”右“并”】护膝八搭麻鞋;讨了一个小膏药贴了脸上“金印”。施恩早来请去家里吃早餐。
且说施恩和武松两个离了安然寨,出得孟州东门外来,行过得三五百步,只见官道当中,早瞥见一座酒坊望子挑出在檐前,那两个挑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边等待。施恩邀武松到内里坐下,仆人已先安下淆馔,将酒来筛。武松道:“不要小盏儿吃。大碗筛来。只斟三碗。”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来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气正热,却有些轻风。武松酒却涌上来,把布衫摊开;固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非常醉的,前颠後偃,东倒西歪,来到林子前,仆人用手指道:“只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旅店。”武松道:“既是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却来。”
两个入来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连吃了三碗,便起家走。仆人吃紧收了家火什物,赶前去了。两个出得店门来,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旅店。武松入来,又吃了三碗便走。
两个便离了这座酒坊,出得店来。此时恰是七月间气候,炎暑未消,金风乍起。两个解开衣衿,又行不得一里多路,来到一处,不村不郭,却早又瞥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树林里。来到林木丛中看时,倒是一座卖村醪小旅店,施恩立住了脚,问道:“其间是个村醪旅店,也算一望麽?”武松道:“是酒望。须饮三碗。如果无三,不畴昔便了。”
主子搬出酒淆果品盘馔之类。老管营亲身与武松把盏,说道:“义士如此豪杰,谁不崇敬。愚男原在欢愉林中做些买卖,非为贪财好利,实是壮观孟州,增加豪侠气象;不期今被蒋门神倚势豪强,公开夺了这个去处!非义士豪杰,不能报仇雪耻。义士不弃愚男,满饮此杯,受愚男四拜,拜为兄长,以表恭敬之心。”武松答道:“小人有何才学,如何敢受小管营之礼。枉自折了武松的草料!”
施恩听了,想道:“这欢愉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地步,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时,刚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边。――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武松大笑,道:“你怕我醉了没本领?我倒是没酒没本领!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领!五分酒五分本领!我若吃了非常酒,这力量不知从何而来!若不是酒醉後了胆小,景阳冈上如何打得这只大虫?当时节,我须烂醉了好动手,又有力,又有势!”施恩道:“却不知哥哥是恁地。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出事,是以,夜来不敢将酒出来请哥哥深饮。既是哥哥酒後愈有本领时,恁地先教两个仆人自将了家里好酒,果品淆馔,去前路等待,却和哥哥渐渐地饮将去。”武松道:“恁麽却才中我意;去打蒋门神,教我也有些胆量。没酒时,如何使到手腕出来!还你目前打倒那厮,教世人大笑一场!”
武松听罢,唱个无礼喏,相对便坐了。施恩却立在面前。武松道:“小管营如何却登时?”施恩道:“家尊在上相陪,兄长请自负便。”武松道:“恁地时,小人却不安闲。”老管营道:“既是义士如此,这里又无外人。”便叫施恩也坐了。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怀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着那妇人;武放手硬,那边挣扎得,被武松一手接住腰胯,一手把冠儿捏作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望浑酒缸里只一丢。听得扑嗵的一声响,不幸这妇人正被直丢在大酒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