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气晚来,只见头先那小我又顶一个盒子入来。武松问道:“你又来怎地?”那人道:“叫送晚餐在这里。”摆下几般菜蔬,又是一大镟酒,一大盘煎肉,一碗鱼羹,一大碗饭。武松见了,悄悄自忖道:“吃了这顿饭食,必定来成果我。……且由他!便死也做个饱鬼!落得吃了,却再计算!”那人等武松吃了,清算碗碟归去了。
未几时,那小我又和一个男人两个来,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来看着武松道:“请都头沐浴。”武松想道:“不要等我沐浴了来动手?……我也不怕他!且落得洗一洗!”
当下张青叫火家便从剥人凳上搀起两个公人来,孙二娘便去调一碗解药来。张青扯住耳朵灌将下去。没半个时候,两个公人如梦中睡觉的普通,爬将起来,看了武松说道:“我们却如何醉在这里?这家恁麽好酒!我们又吃未几,便恁地醉了!记取他家,返来再问他买吃!”
正在那边说未了,只见三四小我来单身房里叫喊新到囚人武松。武松应道:“老爷在这里,又不走了,大喊小喝做甚麽!”
那施恩叉手不离方寸,才说出这件事来。有分教武松显出那杀人的手腕,重施这打虎的威风。恰是:双拳起处云雷吼,飞脚来时风雨惊。毕竟施恩对武松说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化。
施恩便请武松到私宅堂上请坐了。武松道:“小管营今番须用说知有甚事使令我去。”施恩道:“且请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时,却得相烦奉告。”武松道:“你要教人做事,不要这等后代相!恁地不是做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活动,武松也替你去干!如果有些谄佞的,非为人也!”
当日武松来到牢城营前,瞥见一座牌额,上书三个大字,写着道“安然寨”。公人带武松到单身房里,公人自去下文书,讨了收管,不必得说。
武松听罢,去天王堂前後转了一遭;见纸炉边一个青石墩,有个关眼,是缚竿脚的,好块大石。武松就石上坐了一会,便回房里来坐地了自存想,只见那小我又搬酒和肉来。
武松听了,呵呵大笑道:“管营听禀:我客岁害了三个月疟疾,景阳冈上酒醉里打翻了一只大虫,也只三拳两脚便自打死了,何况本日!”施恩道:“现在且未可说。且等兄长再将养几时,待贵体完完整备,当时方敢奉告。”武松道:“只是道我没力量了?既是如此说时,我昨日瞥见天王堂前那块石墩约有多少斤重?”施恩道:“敢怕有三五百斤重。”武松道:“我且和你去看看,武松不知拔得动也不?”施恩道:“请吃罢酒了同去。”武松道:“且去了返来吃未迟。”
那差拨大怒去了。又有众囚徒走拢来讲道:“豪杰!你和他强了,少间苦也!他现在去,和管营相公说了,必定害你性命!”武松道:“不怕!随他怎麽何如我!文来文对!武来武对!”
那军汉拿起棍来,吆呼一声,只见管营相公身边,立着一小我,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绺髭髯;额头上缚着赤手帕,身上穿戴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动手。那人便去管营相公耳朵边略说了几句话。只见管营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来?”武松道:“我於路未曾害!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管营道:“这厮是途中抱病到这里,我看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姑息你,你快只推曾害便了。”武松道:“未曾害!未曾害!打了倒乾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看的人都笑。管营也笑道:“想你这男人多管害热病了,未曾得汗,故出大言。不要听他,且把去禁在单身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