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九叔将骨头归到家中,把幅纸都写了年代日期,送丧的人名字,和这银子一处包了,做一个布袋儿盛着,放在房里。
火家听了,自来武大师入殓。停丧安灵已罢,回报何九叔道:“他家大娘子说道:‘只三日便出殡,去城外烧化。’”火家各自分钱散了。何九叔对老婆道:“你说这话恰是了;我至期只去偷骨殖便了。”
老婆便道:“我也听得前日有人说道:‘後巷住的乔老儿子郓哥去紫石街帮武大捉奸,闹了茶坊。’恰是这件事了。你却渐渐的拜候他。现在这事有甚难处。只使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如果停丧在家,待武二返来出殡,这个便没甚麽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安葬了也无妨。如果他便要出去烧化时,必有跷蹊。你光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错眼,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着,便是个老迈证见。他若返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碗饭却不好?”
武松一提,提起那婆娘,跪在灵床子前,喝一声“淫妇快说!”那妇人惊得灵魂都没了,只得从实招说;将那日放帘子因打着西门庆起,并做衣裳入马通奸,一一地说;次後来怎生踢了武大,因何设想下药,王婆怎地教唆拨置,重新至尾,说了一遍。
那妇人见势不好,却待要叫,被武松脑揪倒来,两只脚踏住他两只胳膊,扯开胸脯衣裳。说时迟,当时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挖开胸脯,抠出心肝五脏,扶养在灵前;胳察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血流满地。四家邻舍眼都定了,只掩了脸,看他忒凶,又不敢劝,只得随顺他。
武松拿着刀,提了两颗人头,再对四家邻舍道:“我又有一句话,对你们高邻说,须去不得!”那四家邻舍叉手拱立,尽道:“都头但说,我世人一听尊命。”武松说出这几句话来,有分教景阳冈豪杰,屈做囚徒;阳谷县都头,变作行者。毕竟武松说出甚话来,且听下回分化。
武松收了刀,藏了骨头银子,算还酒钱,便同何九叔望郓哥家里来。却好走到他门前,只见那小猴子挽着个柳笼栲栳在手里,籴米返来。何九叔叫道:“郓哥,你认得这位都头麽?”郓哥道:“解大虫来时,我便认得了!你两个寻我做甚麽?”
说时迟,当时快;武松却用手略按一按,托地已跳在桌子上,把些盏儿碟儿都踢下来。两个唱的行院惊得走不动。阿谁财主官人慌了脚手,也倒了。西门庆见来得凶,便把手虚指一指,早飞起右脚来。武松只顾奔入去,见他脚起,略闪一闪,刚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手,那口刀踢将起来,直落下街内心去了。
知县先问了何九叔并郓哥口词,当日与县吏商讨。本来县吏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官人自不必说;是以,官吏通同计算道:“这件事难以理问。”知县道:“武松,你也是个本县都头,不免得法度?自古道:‘捉奸见双,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你那哥哥的尸首又没了,你又未曾捉得他奸;现在只凭这两个言语便问他杀人公事,莫非忒方向麽?你不成冒昧。必要本身深思,当行即行。”
武松道:“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又理睬。”收了银子和骨殖,再付与何九叔收下了;下厅来到本身房内,叫土兵安排饭食与何九叔同郓哥吃,“留在房里相称一等,我去便来也。”又自带了三两个土兵,离了县衙,将了砚瓦笔墨,就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边,就叫两个土兵买了个猪首,一只鹅,一只鸡,一担酒,和些果品之类,安排在家里。约莫也是巳牌时候,带了个土兵来到家中。那妇人已知告状不准,放下心不怕他,大着胆看他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