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林冲就床上放了包里被卧,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抬头看那草屋时,四下里崩坏了,又被朔风吹撼,摇振得动。林冲道:“这屋如何过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唤个泥水匠来补缀。”
恰是∶说时杀气侵人冷,讲处悲风彻骨寒。
林冲道:“小二哥,你如何也在这里?”
李小二仓猝道:“仇人请坐;小二却待正要寻仇人,有些要紧说话。”
林冲深思:“怎地好?”放下花枪,葫芦,在雪里;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来,搬开破壁子,探半身人去摸时,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
把被卷了,花枪挑着酒葫芦,还是把门拽上,锁了,望那庙里来。
便去包里里取些碎银子,把花枪挑了酒葫芦,将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草厅门拽上;出到大门首,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带了钥匙,信步投东,雪地里踏着碎琼乱玉,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小二道:“这两小我说话声音是东京人;初时又不认得管营;向后我将按酒入去,只听得差拨口里呐出一句“高太尉”三个字来,此人莫不与林教头身上有些干碍?――我安闲门前理睬,你且去阁子背后传闻甚么。”老婆道:“你去营中寻林教头来认他一认。”
便入去听了一个时候,出来讲道:“他那三四个交头接耳说话,正不听得说甚么。只见那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去伴当怀里取出一帕子物事递与管营和差拨。帕子内里的莫不是款项?只听差拨口里说道:“都在我身上;好歹要成果他生命!””正说之时,阁子里叫“将汤来。”
悄悄把石头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边去!”
众庄客道:“美意着你烘衣裳向火,便要酒吃!去!不去时将来吊在这里!”林冲道道:“这厮们好无事理!”
又吃了半个时候,算还了酒钱,管营,差拨,先去了;次后,那两个低着头也去了。
林冲闻得酒香,越要吃,说道:“没何如,归去罢。”
当晚无事。
林冲把枪杆乱打,老农户先走了,庄客们都转动不动,被林冲赶打一顿,都走了。
店小二道:“只要防备他便了;岂不闻前人云“用饭防噎,走路防跌?””林冲大怒,离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前街后巷一地里去寻。李小二伉俪两个捏着两把汗。
且把闲话休题,只说正话。
两个相别了,林冲自到天王堂,取了包里,带了尖刀,拿了条花枪,与差拨一同辞了管营。
仆人道:“客人,那边来?”
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却待开门来救火,只听得内里有人说将话来,林冲就伏门边听时,是三小我脚响。
林冲把枪和酒!谤芦放在纸堆上;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盖白布衫脱将下来,早有五分湿了,和毡笠放供桌上;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渐渐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
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订交,本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
入得内里看时,殿上塑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侧边堆着一堆纸。
林冲指着脸上,道:“我因恶了高太尉肇事谗谄,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现在叫我天王堂,未知久后如何。不想本日在此见你。”
土坑上却有两个椰瓢,取一个下来倾那瓮酒来吃了一会,剩了一半,提了枪,出门便走,一高一步低,踉踉跄跄,捉脚不住;走不过一里路,被朔风一掉,跟着那山涧边倒了,那边挣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