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下一回,酒却涌上来;跳起家,口里道:“俺好些时未曾拽拳使脚,觉道身材都困乏了。洒家且使几路看!”
店家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边来?”智深道:“俺是行脚和尚,游方到此颠末,要卖碗酒吃。”
智深在内里大呼道:“直娘的秃驴们!不放洒家入寺时,庙门外讨把火来烧了这个鸟寺!”
只见这首坐,监寺,都寺,并一应职事和尚都到方丈禀说:“这野猫本日醉得不好!把半山亭子,庙门下金刚,都打碎了!如何是好?”
智深大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只饶了两端的。当时智深直打到法堂下,只见长老喝道:“智深!不得无礼!众僧也休脱手!”两边世人被打伤了数十个,见长老来,各自退去。
长老得了回书,便叫酒保取领皂巾直裰,一双僧鞋,十两白银,房中唤过智深。
两个门子去报长老。长老道:“休要惹他,你们自去。”
智深见世人退散,撇了桌脚,叫道:“长老与洒家做主!”(智深委曲得好!)
众僧出得方丈,都道:“好个囫囵竹的长老!――门子,你且休开门,只在内里听。”
次日,长老与首坐商讨,清算了些银两赍发他,教他别处去,可先说与赵员外晓得。长老随即修书一封,使两个直厅道人迳到赵员外庄上说知就里,立等回报。赵员外看了来书,好生不然,回书来拜覆长老,说道:“坏了金刚,亭子,赵某随即备价来修。智深任从长老发遣。”
门子只得捻脚捻手拽了拴,飞也似闪入房里躲了,众僧也各自躲避。
众僧听得,只得叫门子:“拽了大拴,繇那牲口入来!若不开时,端的做出来!”
长老道:“休说坏了金刚,便是打碎了殿上三世佛,也没何如,只得躲避他。你们见前日的行凶么?”
店家只得又舀一桶来。
智深道:“洒家的银子有在这里!”便摸银子递与店家,道:“你且卖半支与俺。”那农户赶紧取半支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
智深睁起眼道:“洒家又不白你的!管俺怎地?”
店家道:“再要多少?”
店家道:“和尚,如果五台山寺里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
约莫也吃了十来碗,智深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
毕竟真长老与智深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化。
长老道:“智深,你扳连杀老衲!前番醉了一次,滋扰了一场,我教你兄赵员外得知,他写书来与众僧陪话;今番你又如此酣醉无礼,乱了清规,打摊了亭子,又打碎了金刚,――这个且繇他,你搅得众僧卷堂而走,这个罪业非小!我这里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千百年清净香火去处。”
吓得店家目瞪口呆,罔知所措,看他却向那五台山上去了。
长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老衲乎?如果打碎了金刚,请他的施主赵员外来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盖――这个且繇他。”(好个长老:渠打渠家本身的,干卿鸟事!)
智深道:“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
智深随长老练方丈去。
真长老指着鲁智深,说出这几句言语,去这个去处,有分教此人:笑挥禅仗,战天下豪杰豪杰;怒掣戒刀,砍世上孝子谗臣。
智深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位上看时,只见墙边沙锅里煮着一支狗在那边。智深道:“你家见有狗肉,如何不卖与俺吃?”店家店家道:“我怕你是削发人,不吃狗肉,是以不来问你。”
智深等了一会,调回身来,看着右边金刚,喝一声道:“你这厮伸开大口,也来笑洒家!”便跳过右边台基上,把那金刚脚上打了两下。只听得一声震天价响,那金刚从台基上倒撞下来。智深提着折木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