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菜园附近有二三十个打赌不成才败落户地痞,泛常在园内,盗菜蔬,靠着养身;因来偷菜,瞥见廨宇门上新挂一道库司榜文,上说:“大相国寺仰委管菜园和尚鲁智深前来方丈,自明日为始掌管,并不准闲杂人等入园滋扰。”
智深见说了,道:“兄弟,也是。”便翻开包裹,取些酒器,与了史进。
恰是:周遭一片闲园圃,目下排成小疆场,那伙地痞怎的来颠智深,且听下回分化。
智深道:“洒家不管菜园。杀也都寺,监寺!”
清长老道:“师兄多时未曾有法帖来。”知客叫智深道:“师兄,快来礼拜长老。”
知客又道:“你听我说与你。僧门中职事职员,各有头项。且如小僧做个知客,只理睬管待来往客长僧众。至如维那,酒保,书记,首坐;这都是清职,不轻易得做。都寺,监寺,提点,院主;这个都是掌管常住财物。你才到得方丈,怎便得上等职事?另有那管藏的,唤做藏主;管殿的,唤做殿主;管阁的,唤做阁主;管化缘的,唤做化主;管浴堂的,唤做浴主;这个都是主事职员,中等职事。另有那管塔的塔头,管饭的饭头,管茶的茶头,管东厕的净头与这管菜园的菜头;这个都是头事职员,末等职事。假定师兄,你管了一年菜园,好,便升你做个塔头,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个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监寺。”
智深不知是计,直走到粪窖边来。那伙地痞一齐向前,一个来抢左脚,一个便抢右脚,希冀来颠智深。
二人道:“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俺二人只好撒开。”
史出来了,只说智深自往东京,在路又行了八九日,早瞥见东京;入得城来,但见街坊热烈,人物鼓噪;来到城中,陪个谨慎,问人道:“大相国寺在那边?”街坊人答道:“前面州桥便是。”智深提了禅杖便走,早进得寺来;东西廊下看时,径投知客寮内去。道人撞见,报与知客。无移时,知客僧出来,见了智深生得凶悍,提着铁禅杖,跨着戒刀。背着个大包裹,先有五分惧他。知客问道:“师兄何方来?”智深放下包裹,禅杖,唱个喏。知客回了问讯。
清长老唤集两班很多职事和尚,尽到方丈,乃云:“汝等众僧在此,你看我师兄智真禅师好没分晓!这个来的和尚原是经略府军官,原为打死了人,削发为僧,二次在彼闹了僧堂,是以难着他。――你那边安他不得,却推来与我!――待要不收留他,师兄如此千万嘱付,不成推故;待要着他在这里,倘或乱了清规,如何使得?”
二人厮赶着行了一夜。天气微明,两个远远地见一簇人家,看来是个村镇。两个投那村镇上来。独木桥边一个小小旅店,智深,史进,来到村中旅店内,一面吃酒,一面叫酒保买些肉来,借些米来,打火做饭。两个吃酒,诉说路上很多事件。
只教智深:脚尖起处,山前猛虎心惊;拳头落时,海内蛟龙丧胆。
清长老道:“都寺说得是。”教酒保去僧堂内客房里,等他吃罢饭,便将他唤来。
却说鲁智深来到退居廨宇内房中安设了包裹,行李,倚了禅杖,挂了戒刀,那数个种隧道人都来参拜了,但有一应锁钥尽行交割。那两个和尚同旧方丈老衲人相别了,尽必寺去。
只见智深却把那炷香没放处。知客忍不住笑,与他插在炉内。拜到三拜,知客叫住,将书呈上。清长老接书拆开看时,中间备细说着鲁智深削发启事并今下山投上刹之故,“万望慈悲收录,做个职事职员,切不成推故。此僧久后必当证果……”清长老读罢来书,便道:“远来和尚且去僧堂中暂歇,吃些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