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七叫上海员来,舀了舱里水,把展布都拭抹了,却叫海员道:“你且掇一瓶御酒过来,我先尝一尝滋味。”一个海员便去担中取一瓶酒出来,解了封头,递与阮小七。阮小七接过来,闻得喷鼻芳香,阮小七道:“只怕有毒,我且做个不著,先尝些个。”也无碗瓢和瓶,便呷,一饮而尽。阮小七吃了一瓶道:“有些滋味。”一瓶那边济事,再取一瓶来,又一饮而尽。吃得口滑,连续吃了四瓶。阮小七道:“怎地好?”海员道:“船梢头有一桶白酒在那边。”阮小七道:“与我取舀水的瓢来,我都教你们到口。”将那六瓶御酒,都分与海员世人吃了,却装上十瓶村醪水白酒,还把原封头缚了,再放在龙凤担内,飞也似摇著船来,赶到金沙岸,却好登陆。宋江等都在那边驱逐,香花灯烛,鸣金擂鼓,并盗窟里鼓乐,一齐都响,将御酒摆在桌子上,每一桌令四小我服侍;圣旨也在一个桌子上供著。
张叔夜道:“论某愚意,招安一事最好;只是一件,太尉到那边,须是陪些和蔼,用蜜语美语,抚恤他世人,好共歹,只要成全大事。他数内有几本性如烈火的男人,倘或一言半语冲撞了他,便坏了大事。”张干办,李虞候道:“放著我两个跟著太尉,定不致差池。太守,你尽管束谨慎和蔼,须坏了朝廷法纪,小辈人常压著,不得一半;若放他头起,便做模样。”张叔夜道:“这两个是甚么人?”陈太尉道:“这一小我是蔡太师府内干办,这一个是高太尉府里虞候。”张叔夜道:“只好教这两位干办不去罢!”陈太尉道:“他是蔡府高府亲信人,不带他去,必定狐疑。”张叔夜道:“下官这话,只是要好,恐怕劳而无功。”张干办道:“放著我两个,万丈水无涓滴漏。”张叔夜再不敢言语。一面安排酒宴管待,送至馆驿内安息。次日,济州先令人去梁山泊报知。
此时四下大小头领,一大半闹将起来,宋江、卢俊义只得切身上马,将太尉并开诏一干人数护送下三关,再拜伏罪:“非宋江等偶然归降,实是草诏的官员不知我梁山泊的曲折。若以数句善言抚恤,我等尽忠报国,万死无怨。太尉若回到朝廷,善言则个。”吃紧送过渡口,这一干人吓得屁滚尿流,飞奔济州去了。
方才歇定,门吏来报,高殿帅上马。陈太尉仓猝出来驱逐,请到厅上坐定,叙问寒温已毕,高太尉道:“本日朝廷筹议招安宋江一事,如果高俅在内,必定阻住。此贼累辱朝廷,罪过滔天,今更赦免罪犯,引入都城,必成后患。欲待回奏,玉音已出,且看粗心如何。若还此贼仍昧知己,怠慢圣旨,太尉早早回京,鄙人奏过天子,整点雄师,切身到彼,剪草除根,是吾之愿。太尉此去,下官部下有个虞候,能言快语,问一答十,好与太尉提拨事情。”陈太尉谢道:“感蒙殿帅忧心。”高俅起家,陈太尉送至府前,上马去了。
当日宋江请太尉上山,开读圣旨,四五次谗请得上轿。牵过两匹马来,与张干办,李虞候骑。这两个男女,不知身已多大,装煞臭幺,宋江央及得上马行了,令世人大吹大擂,迎上三关来。宋江等一百余个头领,都跟在前面,直迎至忠义堂前,一齐上马,请太尉上堂,正面放著御酒诏匣,陈太尉,张干办,李虞候立在左边,萧让,裴宣立在右边。宋江叫点众头领时,一百七人,于内单只不见了李逵。此时是四月间气候,都穿夹罗战袄,跪在堂上,拱听开读。陈太尉于圣旨匣内取出圣旨,度与萧让。裴宣赞礼。众将拜罢,萧让展开圣旨,大声读道: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五帝凭礼乐而有疆封,三皇用杀伐而定天下。事从顺逆,人有贤愚。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普天率土,罔不臣伏。近为尔宋江等啸聚山林,劫据郡邑,本欲用彰天讨伐,诚恐劳我生民。今差太尉陈宗善前来招安,圣旨到日,即将应有赋税、军火、马匹、船只,目下纳官,拆毁巢穴,带领赴京,原免本罪。倘或仍昧知己,违戾诏制,天兵一至,龆龀不留。故兹诏示,想宜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