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棒的汉,也掣棒在手,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王庆道:“各位恩官,休要笑话。”那边男人明欺王庆有枷碍着,吐个流派,唤做“蟒蛇吞象势。”王庆也吐个势,唤做“蜻蜓点水势。”那汉喝一声,便使棒盖将入来。王庆望后一退,那汉赶入一步,提起棒,向王庆顶门,又复一棒打下来。王庆将身向左一闪,那汉的棒打个空,收棒不迭。王庆就那一闪里,向那汉右手一棒劈去,正打着右手腕,把这条棒打落下来;幸得棒下包涵,不然把个手腕打断。世人大笑。
王庆勉强摆到府衙前,与惯医跌打毁伤、朝北开铺子卖膏药的钱老儿,买了两个膏药,贴在肋上。钱老儿说道:“都排若要好的快,须是两服疗伤行血的煎剂。”说罢,便撮了两服药,递与王庆。王庆向便袋里取出一块银子,约摸有钱二三分重,讨张纸儿,包了钱。老儿觑着他包银子,假把脸儿朝着东边。王庆将纸包递来道:“先生莫嫌轻亵,将来买凉瓜。”钱老儿道:“都排,朋友家如何计算?这却使不得!”一头还在那边说,那只右手儿,已是接了纸包,揭开药箱盖,把纸包丢下去了。
两个男人邀了王庆,同两个公人,都戴个凉笠子,望南抹过两三座林子,转到一个村坊。林子里有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大柳树。庄外新蝉噪柳,庄内乳燕啼梁。两个男人,邀王庆等三人进了庄院,入到草堂,叙礼罢,大家脱下笠衫麻鞋,分宾主坐下。
王庆上前固执那汉的手道:“冲撞休怪!”那汉右手疼痛,便将左手去取那两贯钱。世人一齐襄将起来道:“那本领低丑,适讲过,这钱应是赢棒的拿!”只见在先出尖上前的两个男人,劈手夺了那汉两贯钱,把与王庆道:“足下到敝庄一叙。”那使棒的拗世人不过,只得清算了行仗,望镇上去了。世人都散。
两个直睡到次日辰牌时分,方起家。梳洗毕,王庆因腹中空虚,正在早餐,兀是未完,只听得内里叫道:“都排在家么?”妇人向板壁缝看了道:“是两个府中人。”王庆听了这句话,便呆了一呆,只得放下饭碗,抹抹嘴,走将出来,拱拱手问道:“二位来临,有何见教?”那两个公人道:“都排端的受用!朝晨儿脸上好秋色!太爷今早点名,因都排不到,大怒起来。我每兄弟辈替你禀说见怪闪肭的事,他那边肯信?便起了一枝签,差我每两个来请你回话。”把签与王庆看了。王庆道:“现在红了脸,怎好去拜见?略停一会儿好。”那两个公人道:“不干我每的事,太爷立等回话。去迟了,须带累我每打。快走!快走!”两个扶着王庆便走。王庆的老婆,仓猝走出来问时,丈夫已是出门去了。两个公人,扶着王庆进了开封府,府尹正坐在堂中皋比交椅上。两个公人带王庆上前禀道:“奉老爷钧旨,王庆拿到。”王庆勉强朝上磕了四个头。府尹喝道:“王庆,你是个军健,如何怠玩,不来服侍?”王庆又把那见怪闪肭的事,细禀一边道:“实是腰肋疼痛,坐卧不宁,行走不动,非敢怠玩,望相公便利。”府尹听罢,又见王庆脸红,大怒喝道:“你这厮埋头酗酒为非,干那不公犯警的事,本日又捏妖言,欺诳上官!”喝教扯下去打。
当下猜枚行令,酒至半酣,龚端开口道:“这个敝村,前后摆布,也有二百余家,都推愚弟兄做主儿。小可弟兄两个,也好使些拳棒,赛过世人。今春仲春,东村赛神会,搭台演戏,小可弟兄到那边耍子,与彼村一小我,唤做黄达,因打赌礩口,被那痛打一顿,俺弟兄两个,也赢不得他。黄达那厮,在人面前夸口称强,俺两个何如不得他,只得忍气吞声。适见都排棒法非常整密,俺二人愿拜都排为师父,求师父点拨愚弟兄,必当重厚酬谢。”王庆听罢,大喜,谦让了一回。龚端兄弟,随即拜王庆为师。当晚直饮至尽醉方休,乘凉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