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的人把武松一带带到点视厅前。那管营相公道在厅上坐。五六个军汉押武松在劈面。管营喝叫除了行枷,说道:“你那囚徒免得太祖武德天子旧制:凡是初到配军,须打一百杀威棒。那兜拖的,背将起来!”武松道:“都不要你世人闹动;要打便打,也不要兜拖!我如果躲闪一棒的,不是打虎豪杰!从先打过的都不算,重新再打起!我若叫一声便不是阳谷县为事的好男人!”――两边看的人都笑道:“这痴汉弄死!且看他如何熬!”――“要打便打毒些,不要情面棒儿,打我不欢愉!”两下世人都笑起来。
正在那边说未了,只见三四小我来单身房里叫喊新到囚人武松。武松应道:“老爷在这里,又不走了,大喊小喝做甚么!”
武松把那镟酒来一饮而尽;把肉和面都吃尽了。那人清算家火归去了。武松坐在房里深思,本身嘲笑道:“看他怎地来对于我!”
世人说犹未了,只见一个甲士托着一个盒子入来,问道:“阿谁是新配来的武都头?”武松答道:“我便是!有甚么话说?”那人答道:“管营叫送点心在这里。”武松看时,一大镟酒,一盘肉,一盘子面,又是一大碗汁。武松深思道:“敢是把这些点心与我吃了结来对于我?……我且落得吃了,却再理睬!”
那差拨大怒去了。又有众囚徒走拢来讲道:“豪杰!你和他强了,少间苦也!他现在去,和管营相公说了,必定害你性命!”武松道:“不怕!随他如何何如我!文来文对!武来武对!”
当下张青叫火家便从剥人凳上搀起两个公人来,孙二娘便去调一碗解药来。张青扯住耳朵灌将下去。没半个时候,两个公人如梦中睡觉的普通,爬将起来,看了武松说道:“我们却如何醉在这里?这家恁么好酒!我们又吃未几,便恁地醉了!记取他家,返来再问他买吃!”
话说当下张青对武松说道:“不是小民气歹;比及都头去牢城营里刻苦,不若就这里把两个公人做翻,且只在小人家里过几时。如果都头肯去落草时,小人亲身送至二龙山宝珠寺与鲁智深相聚入伙。如何?”武松道:“最是兄长美意傲视小弟。只是一件,武松平生只要打天下硬汉。这两个公人于我分上只是谨慎,一起上伏侍我来,我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我。你若敬爱我时,便与我救起他两个来,不成害他。”张青道:“都头既然如此仗义,小人便救醒了。”
未及晌午,早来到城里。直至州衙,当厅投下了东平府文牒。州尹看了,收了武松,自押了回文与两个公人归去,不在话下。随即却把武松帖发本处牢城营来。
当日武松来到牢城营前,瞥见一座牌额,上书三个大字,写着道“安然寨”。公人带武松到单身房里,公人自去下文书,讨了收管,不必得说。
武松自到单身房里,早有十数个普通的囚徒来看武松,说道:“豪杰,你新到这里,包裹里如有情面的手札并利用的银两,取在手头,少刻差拨到来,便可送与他,若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没情面送与他时,端的狼狈。我和你是普通犯法的人,特地报你晓得。岂不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们只怕你初来不免得,通你得知。”武松道:“感激你们众位指教我。小人身边略有些东西。如果他好问我讨时,便送些与他;如果硬问我要时,一文也没!”众囚徒道:“豪杰!休说这话!前人道:”不怕官,只怕管;‘’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只是谨慎便好。“
武松又说:“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财,如此豪杰,现在也为事逃在柴大官人庄上。”两个公人听得,惊得呆了,只是下拜。武松道:“可贵你两个送我到这里了,终不成有害你之心。我等江湖上豪杰们说话,你休要吃惊。我们并不肯害为善的人。你只顾吃酒,明日到孟州时,自有相谢。”当晚就张青家里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