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东人便去打两角酒,大碗价筛来教武行者吃;将一碟熟菜与他过口。片时候,吃尽了两角酒,又叫再打两角酒来。店东人又打了两角酒,大碗筛来。武行者只顾吃。本来过冈子时,先有三五分酒了;一发吃过这四角酒,又被朔风一吹,酒却涌上。
武松却大喊小叫道:“仆人家,你端的没东西卖,你便自家吃的肉食也回些与我吃了,一发还你银子!”店东人笑道:“也未曾见这个削发人,酒和肉只顾要吃,却那边去取?——师父,你也只好罢休!”武行者道:“我又不白吃你的!如何不卖与我?”店东人道:“我和你说过只要这些白酒。那得别的东西卖!”
岸上侧首墙边转出一伙人来。抢先一个大汉,头戴毡笠子,身穿鹅黄纻丝衲袄,手里拿着一条哨棒,背后十数小我跟着,都拿木钯白棍。世人瞥见狗吠,指道:“这溪里的贼行者便是打了小哥哥的!现在小哥哥寻不见,大哥哥却又引了二三十个庄客自奔旅店里捉他去了,他却来到这里!”
当晚宋江邀武松同榻,叙说一年有馀的事,宋江心内高兴。武松次日天明起来,都洗漱罢,出到中堂,相会用饭。孔目安闲那边相陪。孔亮捱着疼痛,也来管待。孔太公便叫杀羊宰猪,安排筵宴。是日,村中有几家街坊亲戚都来谒拜。又有几个门下人,亦来拜见。宋江见了大喜。
那人不是别人,恰是郓城县人氏,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武行者道:“只想哥哥在柴大官人庄上。却如何来在这里?兄弟莫不是和哥哥梦中相会么?”宋江道:“我自从和你在柴大官人庄上别离以后,我却在那边住得半年。不知家中如何,恐父亲烦恼,先发付兄弟宋清归去。后却接得家中书说道:”官司一事全得朱、雷二都头力量,已自家中无事,只要访拿正身;是以,已动了个海捕文书各处追获。‘这事已自慢了。却有这里孔太公多次令人去庄上问信,后见宋清回家,说道宋江在柴大官人庄上,是以特地令人直来柴大官人庄上取我在这里。其间便是白虎山。这庄便是孔太公庄上。恰才和兄弟相打的便是孔太公小儿子;因他性急,好与人胡闹,到处叫他做独火星孔亮。这个穿鹅黄袄子的便是孔太公大儿子,人都叫他做毛头星孔明。因他两个好习枪棒,倒是我点拨他些个,以此叫我做师父。我在其间住半年了。我现在正欲要上清风寨走一遭。这两日方欲起家。我在柴大官人庄上时,只听得人传说兄弟在景阳冈上打了大虫;又听知你在阳谷县做了都头;又闻斗杀了西门庆。向后不知你配到那边去。兄弟如何做了行者?“
说犹未了,只见远远地阿谁吃打的男人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条朴刀,背后引着三二十个庄客,都拖枪拽棒,跟着阿谁大汉,吹风唿哨,来寻武松;赶到墙边,见了,指着武松,对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道:“这个贼梵衲恰是打兄弟的!”阿谁大汉道:“且捉这厮去庄里细细鞭挞!”
时遇十一月间,天气好生酷寒。当日武行者一起上买酒肉吃,只是敌不过寒威。上得一条土冈,早瞥见前面有一座高山,生得非常险要。武行者下土冈子来,走得三五里路,早见一个旅店,门前一道清溪,屋后都是颠石乱山。看那旅店时,倒是个村庄小酒坊。
当时两个斗了十数合,那先生被武行者卖个马脚,让那先生两口剑砍将入来;被武行者转过身来,看得亲热,只一戒刀,那先生的头滚落在一边,尸首倒在石上。武行者大呼:“庵里婆娘出来!我不杀你,只问你个原因!”只见庵里走出阿谁妇人来,倒地便拜。武行者道:“你休拜我;你且说这里叫甚么去处,那先生倒是你的甚么人?”